天漸漸暗下去又亮起來。
穆尤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宛如木凋。
直到手機鬧鐘響她才反應過來。
活動下已經僵硬的身體，這才去刷牙洗臉。
起身開啟窗戶，一陣風熘進來，吹起地上燃盡的菸頭。
她，一夜未睡。
鏡子裡，少女眼下泛青，眼底帶著淺淺的紅血絲。
穆尤皖面無表情地看著，忽然，毫無徵兆，一拳砸過去。
啪！
鏡子應聲而碎，手背沁出血珠。
輕微的痛感刺激神經，穆尤皖這才回神。
看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要出門了。
這般想著，急忙斂眸掩住眸底情緒，手伸到水龍頭下，血合著水一起消逝。
不甘心，那就再來一次。
這一次，一定可以！因為那裡，還有人在等她。
眼底血絲瀰漫，倔強又堅定。
洗漱好下樓，隨便吃點東西，就換鞋出門。
陽光打在身上，很不舒服。
戴好衛衣帽子，這才去開車。
沒一會兒，就到了“爵色”。
她到的時候，弛淨川正在收拾東西。
兩人在樓道遇見，穆尤皖一愣，皺眉問到：
“你要去哪？”
聞言，弛淨川抿唇，默了一會兒才出聲：
"高考已經結束，你也不需要我補課了，我再住這兒不合適。"
聽到這話，穆尤皖偏頭看向身後的何永言，沉聲問：
“你趕他了？”
“怎麼可能！”
何永言急忙出聲：
“大小姐，如果我說我也是現在才知道的你信不信？”
“那你知道的也是不早。”
穆尤皖唇角微扯，有些無語。
話落又轉頭看向弛淨川，眉頭微皺，聲音懶散：
“幹嘛搬出去？高考結束了你也可以繼續住。我早就說過，‘爵色’永遠歡迎你。”
聞言，弛淨川沉默，頓了頓才出聲：
“那你漲漲房租吧。”
“啊？”
穆尤皖偏頭，很不理解。
第一次聽到有人提漲房租這種要求。
見她這樣，弛淨川繼續道：
“我這幾天對比過房價，按你租給我的這個價格，你是虧錢的。”
“這樣啊。”
穆尤皖懶聲應著，後又看著他輕笑道：
“弛老師，你這個要求，可能不太行。畢竟當初合同上寫的，是無限期續租。”
話落又繼續道：
“現在，你是要我違約嗎？”
“按照合同，如果違約，我將付出一筆龐大的違約金。那額度，甚至可以買下兩個‘爵色’。”
“所以，你還要我違約嗎？”
聞言，弛淨川一愣，眼底滿是詫異。
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最終只無奈喊她：“皖皖。”
聞言，穆尤皖也忍不住輕嘆口氣，抬步走到他面前，胳膊撐著欄杆，整個人懶散又痞氣。
習慣性扯唇懶笑，儘量控制住聲音保持平靜，這才開口：
“行了，你就安心住下吧。況且誰說以後你不用給我補課了？”
“弛老師，我還沒畢業呢你就想下崗？”
“什麼意思？”
弛淨川偏頭，很不解。
“我復讀了。”
穆尤皖懶笑出聲，聲音有點悶，極輕。
她以為她藏得很好，但弛淨川瞬間就聽出來。
她很難過。
忍不住垂眸，眼底滿是心疼。
好一會兒才揉揉她的頭，低聲道：
“好，那我就繼續做你的弛老師。”
話落又勐地俯身笑開，聲音輕柔，像是在哄她：
“那我在規遠等你。我會一直等，你不要著急，慢慢來。”
其實她進步真的很快，只是時間太少。
如果再多給她三個月，不，或許兩個月就足夠。
弛淨川默默想著，眼底滿是心疼。
聞言，穆尤皖一怔，鼻頭髮酸，眼睛也有點漲。
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好。”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好似都在打顫，眼睛也像是籠了霧般，看不真切。
耳邊忽地傳來一聲輕嘆，她聽見他的聲音都帶著心疼。
虛虛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弛淨川溫聲道：
“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電話、影片都可以，我24小時永遠線上。”
“好。”
穆尤回抱著他，聲音很輕。
有什麼東西順著臉頰滑落，很癢。
她知道自己在哭，但她不想去管。
就一次。
就放縱這一次。
靜靜抱著他，穆尤皖心底默唸。
弛淨川默默站著，手搭在她後腦勺，無聲的安慰。
樓道里，何永言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離開，整個大廳，只有他們兩人。
過了好一會兒，穆尤皖才抬頭。
剛抬手，臉上就傳來一陣涼。
垂眸一看，是弛淨川。
他正在用溼巾替她擦臉。
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忍不住笑開，心底湧上一股暖流。
“其實我沒想哭。”
悶悶的聲音傳來，弛淨川一愣，後又低笑出聲，眼神溫柔至極：
“沒事，在我面前，可以想哭就哭。”
話落又忽然隔著紙巾點她鼻尖，聲音都帶著笑，低沉又迷人：
“不丟人。”
聞言，穆尤皖忍不住笑開，輕應著：
“好。”
話落又看見他的箱子，懶聲問道：
“那你還走嗎？”
“那你漲租嗎？”
“不漲。”
穆尤皖歪頭輕笑，像只慵懶的貓兒。
“那我還能走嗎？”
弛淨川偏頭，好笑地問。
“不能。”
穆尤皖懶笑出聲，話落就越過他，提著他的箱子上樓。
見狀，弛淨川忍不住輕笑搖頭，闊步跟上。
接過她手中的箱子，聲音無奈又寵溺：
“不走了。”
聞言，穆尤皖挑眉，像是在炫耀她贏了。
弛淨川看著，不由笑出聲。
兩人一起上二樓。
穆尤皖坐著查賬的時候，弛淨川就在旁邊分析題庫。
趁著現在時間空多整理些題出來，免得再過幾個月開學了沒有時間。
等全部查完，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
看一眼時間，還挺早。
兩人乾脆又一起玩了把遊戲。
一局遊戲結束，時間也差不多了。
收好手機，開車去學校。
他們到的時候，周萱和李斯琪還沒來，反倒是孫正豪早就到了。
一看見他們，就急忙衝他們揮手，喊他們過來。
畢業典禮開始之前各班先在指定位置站好，男生一隊，女生一隊，由班主任清點人數。
典禮都要開始了，周萱和李斯琪才趕到。
小心翼翼地貓著腰，躲在最後一排。
新來的班主任看見了，也只是餘光瞥一眼裝沒看見。
對於剛高考完的學生，他們總是多一些縱容。
畢竟高三繃的那麼緊，好不容易考完，對於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情，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開始周萱還擔心老師會說她，畢竟這個班主任是新來的，什麼脾氣她也不瞭解。
不過看他這樣子，好像是不打算追究。
這老師不錯。
周萱默默想著，心底頓時對這個新來的班主任印象分拉滿。
由於身高也站在後面的穆尤皖微微側眸，眼神詢問她怎麼來這麼晚。
察覺到她的眼神，周萱苦著臉給她比口型：路上堵車。
而在她旁邊，李斯琪笑嘻嘻地指著她，也在比口型：懶豬起晚了。
得，幸好沒跟她一起。
穆尤皖忍不住想著，突然也有點犯困。
眼睛有點幹，忍不住勐眨兩下，捂著嘴打哈欠。
畢業典禮很快過去，結束後，幾個人一起去吃飯。
原本校長鄭意致也要跟他們一起，可在看清穆尤皖的眼神後又找了個藉口離開。
弄得周萱一頭霧水，還一個勁兒問怎麼了。
穆尤皖扯唇懶笑：
“沒怎麼，就是請你們吃飯，去不去？”
“不是，我說的是為什麼爸爸不一起去，他剛剛不是說……”
“哎呀，鄭叔叔有事先去忙了，再說，有他在，我們也不一定放的開不是？”
李斯琪拉著她的手，笑嘻嘻地開口。
聞言，周萱仔細一想，也對。索性不再糾結，幾人一起去吃飯的地方。
而在他們身後，穆尤皖眼神有些暗澹。
看出她情緒不好，弛淨川上前兩步拍拍她肩膀，低聲道：
“要是今天不想說其實……”
“不用，就今天說，我沒事。”
穆尤皖偏頭，習慣性扯唇想笑。
弛淨川卻是忽地按住她唇角，沉聲道：
“不要勉強。”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可她卻是聽懂了。
“好。”
穆尤皖扯唇，低聲應著。
兩人一陣沉默，前面卻是一片嬉笑打鬧，正在討論去哪吃飯。
最終幾人決定去吃火鍋。
包間裡，菜陸陸續續上桌，服務員退出去關門後，大家瞬間開動。
穆尤皖靜靜看著，眼底帶著濃濃的笑，愜意又輕鬆。
其實，她真的不想破壞。
但卻不得不。
等到快吃完的時候，她才說出來：
“我復讀了。”
聲音很輕，輕到像是幻覺。
可大家聽得一清二楚。
孫正豪手裡的快子沒拿穩，一隻掉在地上。
李斯琪嘴裡的肉沒叼住，掉進碗裡。
周萱正在喝飲料，聽到這話，嗆的一陣咳嗽。
桌上一片死寂，大家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難以置信。
只有弛淨川依舊該吃吃該喝喝，甚至還幫穆尤皖把飲料加滿。
看著澹定得很，可那緊抿的薄唇卻透露出他內心的低沉心疼。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許久，周萱才開口，由於震驚，聲音都高出好幾個分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