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高考如期而至。
這一天,太陽很大。
他們的考場就在自己學校,穆哲彥開車送她去的時候,外面已經圍滿了家長。
明明還沒有開考,但家長已經等在外面。
門口,有人在發礦泉水,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的,看見考生都會說高考加油!
這一天,全世界都在為高三加油。
十二年寒窗,在此一搏。
校門外的家長們,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擔憂。
而校門內的學生們也不放過一分一秒,無論站著還是坐著的,都在複習背書。
大多數人手裡還拿著早飯,邊吃邊看。
穆尤皖就是邊吃邊看的這一類人。
周萱看到她這樣,本來還想打招呼的手默默放下,連腳步都放輕許多,生怕打擾到她。
看見弛淨川和孫正豪時招手都是慢動作,口型示意他們過來。
腳步一頓,弛淨川闊步走來。
穆尤皖只覺得眼前一暗,一道陰影籠罩在自己身上。
一抬眸,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澹漠冷冽的面容闖進視野,鼻尖那顆小痣像是有魔力般,瞬間攝住她全部注意力。
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笑開。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高。
今天,認知又加深一分。
而弛淨川卻是有些笑不出來,視線落在她已經泛紅的左臉,眉頭不自覺緊皺。
默了默從書包裡拿出一卷紗布,試探著問:
“脖子要不要用這個包一下?”
“啊?”
穆尤皖抬眸,看著手裡的紗布有些愣,又很想笑。
實在沒忍住輕笑出聲,語氣有些無奈:
“川哥,我如果脖子包個這個,你說會不會把監考老師嚇死?然後明天就會有一個頭條——規遠市某高三考生帶病赴考,真·身殘志堅。”
話落還偏頭輕“嗯”挑眉,眼底滿是揶揄。
聞言,弛淨川抿抿嘴,皺眉執拗出聲:
“但你紫外線過敏。”
“放心啦,我有這個。”
說著就把外套拉鍊拉到頂,脖子被遮住五分之四,只有一點還露在外面。
少女馬尾高揚,拉著拉鍊偏頭懶笑,一雙杏眸彎如天上月,明媚又動人。少女眉宇間慣有的張揚盡顯,眼尾帶著幾分獨屬於十八歲的嬌憨。
弛淨川看著,不由失神,許久才慌亂移眼,低“嗯”出聲。
見狀,穆尤皖有些疑惑,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默了默只得繼續背書。
直到開考前,弛淨川都一直背對著她站,替她擋去所有陽光。
一旁的周萱和李斯琪、孫正豪看著,互相交換個眼神,心照不宣地悄悄挪開,不當電燈泡。
擁擠的長廊下,這一塊格外空曠。大家像是達成某種約定般,沒有一個人過來打擾。
長廊下,穆尤皖坐著,眉眼間滿是張揚明媚。弛淨川卻是站著,眼底帶著不自知的溫柔。
少年身形高大,為少女遮去所有日光。少女唇角微勾,眼角眉梢都是明媚張揚。
這是十八歲的周萱眼裡最美的風景。
悄悄拿出手機,選好角度。
指尖輕點,時間,就此定格。
陽光懶懶灑下,將少年的影子拉的很長,少女嬌小,幾乎完全包裹其中,只有高高揚起的馬尾張揚肆意,隨風飛翔。
遠遠看著,像是兩人並肩而行。
穆尤皖餘光偶然瞟見,有些詫異,後又緩緩笑開,明媚耀眼至極。
她喜歡這種、與他並肩而行的感覺。
沒有任何差距,不用任何追趕,只是勢均力敵的、並肩而行。
叮——
刺耳醒目的電鈴聲響起,高考也正式吹響號角。
第一科,考的是語文。
穆尤皖收拾好書包,手機關機,拉好拉鍊,和周萱、弛淨川他們一起上樓,分別進入各自的考場。
考場內,考生埋頭苦思,考場外,家長也是緊張地握拳。
穆哲彥站在其中,臉上也滲出些細汗。
第一場考試結束,停筆鈴聲響起時,很多人還有些不捨。
剛想悄悄再寫幾個字就聽到監考老師警告的聲音:
“請所有考生停筆,否則視為作弊,成績作廢。”
一聽這話,就是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筆。
這就是高考,殘酷冷血,卻又是最公正的地方。
下午的考試按時開始,按時結束,沒有一點拖沓。
為時兩天的高考很快結束,收到畢業典禮通知的時候,穆尤皖才剛從商場出來,身後腳踏車專賣店的店員還拿著她剛買的車問她搬到哪輛車裡去。
隨手指了指一輛暗藍色的跑車,解鎖,開啟後備箱。
腳踏車專賣店店員見狀,急忙過去放好,臨走前還帶著極其標準的微笑說:
“穆小姐,希望您購物愉快!如果後期使用覺得不合適我們支援三十天無理由退換。”
“好,謝謝。”
穆尤皖點頭懶聲應著,話落就開門上車,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還沒到家,就接到周萱的電話。
剛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周萱就急忙問:
“皖皖,你看沒看到群裡發的畢業典禮通知?”
“看到了。”
“明天下午兩點半開始,你打算什麼時候出門啊?要不然我去找你,然後我們一起去唄?”
“行,你想來就來。不過我先說好,十二點半出門,最晚十二點四十。”
剛好遇到一個紅綠燈,穆尤皖單手搭著方向盤,瞥一眼手機懶聲道。
“這麼早啊,你不開車去嘛?”
周萱癟著嘴,有些猶豫。
聞言,穆尤皖不由覺得好笑,輕聲解釋道:
“順便去趟‘爵色’,查賬。”
話落她自己先愣了一下,後又不由失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還習慣瞭解釋。
而手機那頭,周萱聽到“爵色”兩個字,眼睛勐地一亮,頓時改口:
“既然你要去‘爵色’,那我就不跟你一起了。到時候你和川哥一起過來吧,我們直接學校見。”
“行。”
穆尤皖懶聲應著,正好等完紅綠燈,打轉向。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白白皖皖。”
“白白。”
電話剛結束通話,穆哲彥就打了進來,和她說今天晚上公司有個應酬估計會很晚,晚上不用等他了。
“好。”
穆尤皖低聲說著,話落想了想又補充道:
“晚上不許喝酒。如果有人給你敬就直接推掉,實在推不掉的就說我不許你喝,喝了回來要打你的那種。”
“反正他們都知道你有個難伺候的祖宗,我這名頭,給你隨便用。”
話落似是連自己都覺得好笑,忍不住低笑出聲。更別說電話那頭的穆哲彥,臉上褶子都笑了出來,連聲說“好”。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才結束通話電話。
電話一掛,穆哲彥臉上的笑就澹去,眼底逐漸加深。
見狀,陳特助急忙出聲:
“穆總別擔心,晚上就是有酒,我也會替您擋下。”
“嗯,我倒是不擔心這個。”
“那您是?”
陳特助皺眉,試探著問。
聞言,穆哲彥抬眸看他一眼,沉聲道:
“你覺得,現在皖皖在圈子裡是個什麼形象?”
話落見他面有猶豫又補充道:
“說實話。”
“是。”
陳特助斂眸,正聲道:
“穆家小祖宗,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王,囂張跋扈蠻不講理。”
聽了這話,穆哲彥沉默,許久不語。
見狀,陳特助頓了頓才開口:
“穆總,其實我們都清楚大小姐不是圈裡傳的那樣。大小姐仗義,重情重義,只是處理事情比較直接,不喜歡拐彎抹角而已。”
聞言,穆哲彥低“嗯”一聲,眉頭依舊緊鎖。
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所以,我們要改變她在圈子裡的形象!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穆家大小姐不是他們口中的囂張跋扈之輩,而是至情至性之人。”
“只有這樣,未來她接管穆氏的時候,那些人才能安分一點。”
穆哲彥起身,從落地窗往下看,聲音顯得有些落寞。
“是。”
陳特助利落出聲,眉宇間滿是嚴肅。
自從上次穆總入院後,董事會里那幾個人是有些過於活躍了。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穆尤皖剛到家,停好車拿出後備箱的腳踏車,兩手抓著扛進二樓自己房間。
一放下,整個人就瞬間癱坐在椅子上。
這車還挺重。
穆尤皖默默打量著,眼底逐漸泛起笑,可下一瞬又開始犯愁。
車是買回來了,可要怎麼送出去呢?
總不能直接把人喊過來說,諾,送你一輛腳踏車。
那不是有病。
別說弛淨川了,就連自己也不敢要。
畢竟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苦惱地揉揉太陽穴,是真的愁啊。
偏頭看向桌面,那裡有一個日曆。
看一眼時間,今天是六月二十號,再過三天就要出高考成績。
要不然,就出成績那天送他吧,恭喜他考上規遠。
越想越覺得靠譜。
唇角忍不住勾起,覺得這個理由可太合適了。
突然,就有點想趕快出成績。
懶懶地撐著下巴,偏頭看向窗外,眼底也多出幾分笑。
嗡——
手機的震動聲扯回她的心思,垂眸一看是鄭意致發給她的今年學校的復讀生要求以及申請復讀的學生個人資訊統計表。
手指微動,回到:
【謝謝鄭叔叔。】
發完就點開文件。
粗略掃一眼,大致瞭解要求後就填寫復讀生個人資訊統計表。
填完退出來後才看見鄭意致發的訊息:
【你復讀的事,萱萱她們知道嗎?】
睫毛低垂,掩下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穆尤皖回到:
【還沒跟他們說。】
發完又繼續道:
【鄭叔叔,您先別告訴她們,我明天當面和他們說。】
鄭意致:【行。你說你這孩子,這高考成績還沒出就想著復讀,就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後面還帶了個斜眼笑的表情,明顯是在打趣。
見狀,穆尤皖扯扯唇,有些苦。
她回到:
【不是沒有自信,是我太清楚自己的水平。規遠建築系,今年是沒有機會了。但是明年,我一定會去。】
看到這話,手機那頭的鄭意致一愣,顯然他也沒想到她竟然是認真的。
默了好一會兒才回她:
【好,加油。復讀的事你不用操心,學校這邊我會處理好。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跟你說,復讀生和普通高三生不一樣,你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穆尤皖:【嗯,我知道了,謝謝鄭叔叔。】
發完就把手機丟到一邊,整個人後仰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憊。
復讀生……
還是有點……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