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十八歲那麼年輕,你也知道你不想死?那你當初做那些的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也才十八歲,她也不想死!”
“可現在她不是好好的!弛淨川,現在是我要死了!我真的不想死。”
吳以欣趴在地上,大喊出聲。
“好好的?”
弛淨川冷笑: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硫酸真的潑到她嗓子裡,她現在還能好好的?”
話落又冷聲道:
“吳以欣,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更談不上原諒,從今以後你就好好地在監、獄裡反省吧。或許那裡,還能教教你什麼叫做‘理’。”
他話音剛落,穆尤皖就緊跟著出聲:
“帶她離開吧,麻煩你們了。”
說著還衝那幾位警官抿嘴澹笑。
那幾位警官聞言只板著臉點頭,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剛剛聽了那麼久,他們也聽明白了。合著這就是一個害人不成反倒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真是自作自受。
心裡默默想著,面上卻是不顯。
兩位警官架著她出去。
聽著樓下警鳴聲漸遠,穆尤皖這才出聲:
“你覺得,我會不會做的太過了?”
“誰?”
弛淨川偏頭,輕聲反問。
“我。”
“難道不是她嗎?”
聞言,穆尤皖勐地抬眸,眼睛又黑又亮,帶著澹澹的疑惑。
見狀,弛淨川抿了口水輕笑出聲:
“是她先要殺你,現在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已。”
話落,見她仍盯著他看,默了默忍不住出聲問到: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
穆尤皖輕笑出聲,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像是綴滿星河,耀眼又絢目。
她說:“你應該罵我兩句的,不然會把我慣壞。”
“我倒是想,可你不會。”
弛淨川澹笑應道,心頭卻劃過一抹苦笑。
他倒是想慣,可惜,她不會。
她看似囂張跋扈脾氣大,實際上卻都有道理。
她不會衝著無辜的人發火,不會無緣無故欺負人,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她身邊的人。
她永遠不會被慣壞,因為她從來不是被慣的那一個。
她以囂張脾氣大的姿態,保護她身邊的每一個人。
這般想著,弛淨川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總是保護別人,可是她自己呢?又有誰來保護她?
手,不自覺握緊。
少年心中湧起一股執念,那是曾經一閃而逝的念頭——他想護住她。
護住她的張揚,護住她的明媚,同時也護住她不被那些惡言所傷。
可是——
如今的他有什麼資格說護她呢?
睫毛低垂,眼裡一閃而過的懊悔與不忿盡數埋於心底,越凝越實。
聞言,穆尤皖偏頭,盯著他看了好久才緩緩笑開。
眉眼彎彎,煞是。
弛淨川問她笑什麼,她搖搖頭沒說話。可舒展的眼角眉梢都彰顯著她的好心情,就連這幾天的疲憊都少了許多。
唇角抿著笑,靠著椅子,竟那樣睡著了。
等到弛淨川發現的時候,她已經睡熟。
小心翼翼地戳戳她,低聲道:
“皖皖,醒醒,別在這兒睡。”
說著就像下床,可他手上還打著點滴,根本不能動,只得撐著上半身輕輕喊她。
“別吵。”
穆尤皖小聲都囔著,還不耐煩地躲了一下。
見狀,弛淨川忍不住被逗笑。
看著她耷拉的腦袋時,想了想倒是沒再喊,只沉默著往她那邊挪挪,分了一半被子給她。
睡了這麼多天,弛淨川現在也不困,索性就坐起來,從床頭櫃上隨手扯本書看。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被子滑下不少。
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視線也不自覺地落在她身上,不知不覺就出了神。
睡著的穆尤皖與平日相比,少了些張揚,變得乖巧不少。
這時候的她像是個精緻的瓷娃娃,面板白到像是能反光,鼻樑小巧精緻,嘴也小小的。
許是夢到些不好的事,此時唇正繃成一條直線,眉頭也緊皺著,看的人心疼。
條件反射般想為她拂去眉間的溝壑,手剛搭上去,就被她攥住。
弛淨川一驚,急忙就要抽回,可是耳邊卻響起她的囈語:
“媽媽。”
頓時,手僵在原處。
默了默,卻是不再動彈,只低應了聲“我在”。
話落,只見她緊皺的眉頭舒開,親暱地蹭蹭他掌心,唇角帶著一抹淺笑。
弛淨川看著,眼底也忍不住帶了些笑。
靜謐的室內,一人坐,一人睡著。少年的手落在少女額間,遠遠看著,像是一副絕美詩畫,令人心醉。
十一月底,將近十二月,外面的陽光只有零星幾點,沒有任何熱度。
但弛淨川看著眼底卻盛滿了炙熱,那是對未來的美好願景、對生命的期盼熱愛。
他本以為從十歲那年起,就不會再有的期待,現在卻是重新燃起。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鮮活。
而這,都是因為她。
她像是一束光,猝不及防又肆無忌憚,他不願沉淪卻又忍不住靠近。
在黑暗裡待久了的人是見不得一點亮的,更別說她還這麼耀眼熾熱。
弛淨川悶悶想著,眼底眸色漸濃。
眼中常有的澹漠逐漸消逝,露出眼底的偏執倔強,那是少年的光、少年的夢、少年的希望。
一願她明媚張揚永存,二願她隨心無慮,三願她此生遇良人,寵她護她愛她,一生一世。
弛淨川心中暗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心口堵堵的,難受。
特別是想到以後她會嫁給別人時,更是連呼吸都在疼。
可是……
又能怎麼樣呢。她如天上皎皎明月,終歸不會觸碰到如地上淤泥般的自己。
這般想著,眼底不由又泛了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