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哲彥來的時候,她正在給弛淨川擦臉。
抬眸掃他一眼,手裡動作不停,隨口問到:
“你來有事?”
輕輕關門,慢步走到她身旁,溫聲道:
“查到了。”
說著就把一沓檔案遞給她。
聞言,穆尤皖手下一頓,偏頭瞥一眼檔案,默了一會才出聲:
“先放那邊桌子上,等我先擦完這隻手。”
話落就回頭,認真替還昏迷著的弛淨川擦手。
穆哲彥在一旁看著,眉頭忍不住輕皺,想了想才開口建議到:
“皖皖,要不我來給吧。小弛畢竟是男生。”
說著就要拿她手上的毛巾。
手腕一轉,躲開洗了下毛巾,她這才開口:
“我不介意。”
話落見他還想說些什麼,穆尤皖又補充道:
“他要是介意的話,我可以負責。”
說完像是自己都覺得好笑,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見狀,穆哲彥張張嘴,卻是沒再說什麼。
沉默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自己倒了杯水,眼睛卻一直關注著穆尤皖那邊。
她像是不知疲倦般,擦的認真又仔細,就連指縫都擦到了。
穆哲彥看著,忍不住彎了唇角。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跟她這麼和平地待在一個空間了。
她耐心不多,對他更是尤其少。但對這個少年,倒像是多的數不清。
穆哲彥看著,忽然就有些嫉妒。
但他知道,這個少年值得。
如果不是他……
後面的穆哲彥不敢再想。
如果皖皖真出了什麼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麼。
吳家,膽子倒是大!
眼底劃過一抹狠戾,穆哲彥忙喝口水來掩飾。
一口溫水下肚,眼底的狠戾也跟著藏起。
再抬頭時,依舊溫和沉穩。
而另一邊,穆尤皖只擦了他兩隻胳膊便收起毛巾。
洗乾淨手,這才坐過來。
隨手拿起桌上的檔案,神情終是恢復了往日的散漫無謂。
一時間,室內靜的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桌前,穆哲彥和穆尤皖對面而坐,兩人神情是如出一轍的嚴肅。
過了好久,穆尤皖才把檔案放下。
眼底是難掩的怒氣。
怪不得吳家崛起的這麼快,原來背地裡做的都是這些勾當!
手不由地緊攥成拳,彰顯著她的憤怒。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嗤笑一聲,語氣很嘲諷:
“你別告訴我,這些……穆家也分了一杯羹。”
話落見他沉默,穆尤皖臉上不由一僵,冷聲諷刺道:
“穆哲彥,別讓我看不起你。”
聞言,穆哲彥忽地笑開,無奈又欣慰:
“皖皖別擔心,咱們家清白著。況且靠這些走不長遠,我不是那種鼠目寸光的人。”
聽到他沒有參與,穆尤皖這才暗中鬆了口氣。
拿起水杯抿了口水,懶聲道:
“如果就憑這些,拿不下他的。我們沒有實打實的證據。”
“我知道。已經讓小陳盯著了,一有動靜他就會告訴我,到時候我們直接抓他個現形。”
穆哲彥沉聲說著。
“好。讓他辯無可辯!”
穆尤皖點頭應著。
話落又繼續道:
“看他這個時間點,應該就在這兩天,不是明天就是後天。到時候有什麼動靜通知我一聲,我和你們一起去。”
她剛說完就被穆哲彥沉聲駁回:
“不行!那都是些什麼人你就敢去!皖皖,你就聽我一次,這次別去,我會處理好的。”
聞言,穆尤皖抬眸,剛要說話又被他急聲打斷:
“況且小弛這邊也需要人照顧不是?醫生不是說了,這一週的危險期很關鍵,身邊不能缺人。”
“我可以請護工。”
穆尤皖悶聲道,聲音很低。
聞言,穆哲彥抿抿嘴,溫聲道:
“護工?要是想請早就請了何必等到那時候。”
“皖皖,這一個星期你就待在這裡好好照顧小弛,吳家那邊我會處理。”
聽到這話,穆尤皖偏頭瞥一眼弛淨川,終是沒再反駁。
他說的對。
護工?呵——
護工要是有用,媽媽又怎麼會死!!
明明當時醫生都說危險期過了的,可是第二天上午一覺醒來就收到了醫院的訊息。
急忙忙趕到醫院去見媽媽最後一面時,她在樓道看見了那個護工。
親耳聽見她說,是她拔了媽媽的氧氣罐。
護工?呵,要不是這個護工,媽媽又怎麼會死!!
見她瞬間暗澹的眉眼,穆哲彥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知道,她這是又想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他不在規遠,還在外面。
最後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回來了,可還是沒見到止卉最後一面。
等他趕到時,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屍體。
來不及傷心又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說是皖皖打了人。
結束通話電話又急忙開車去警局接她。
才見到她時,穆哲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蓬頭垢面、衣服皺巴、雙目猩紅的女孩是他那個俏皮可愛愛乾淨的皖皖?
小跑著過去,想要一把抱起她。
不想臉上卻是捱了一拳。
她力道很大,但位置沒找準,打在了眼鏡上。
他臉上沒事,但她的手卻是在流血。
小穆尤皖雙目猩紅,眼神兇狠,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為什麼要請護工!!為什麼!!”
“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媽媽的!是你說,媽媽很快就會好的!!”
小穆尤皖使勁打他,一雙眼睛紅彤彤的。
一時之間,穆哲彥還以為她眼裡流的是血。
“你騙我!”
“媽媽死了。”
“你騙我。”
“穆哲彥,我恨你!都是你害死了媽媽!我恨你。”
印象中,那天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回去的。
小小的身影一步一瘸地走著,不穩但倔強。
穆哲彥就那樣沉默著跟在她身後。往後幾年,一直如此。
皖皖說的對。
都是自己害死了止卉,都是他的錯。
他不求能徵得原諒,只希望能護她一生順遂,萬事從心,不會被任何事絆住。
他已經失去妻子,不願意再失去女兒。
哪怕女兒恨他。
穆哲彥默默想著,唇角不自覺泛苦。
許久,才回神。
而坐在他對面的穆尤皖早已經不見。
四周找了一圈,沒看到人時,心裡忍不住發慌。
急忙給她打電話,連打好幾個都沒人接。
心裡慌的不行,腳下步子不停,邊去前臺詢問邊給陳特助打電話讓他找人。
而自己則是去找院長,想查下監控。
正要上樓時,電梯忽然到了。
隨著“叮”的一聲,穆尤皖從電梯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提著外賣。
四目相對,有些莫名的尷尬。
穆哲彥瞥一眼她手裡的外賣,訕訕抿嘴淺笑。
後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接過她手裡的外賣,出聲道:
“剛剛去哪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拿外賣,我餓了。”
話落剛好到病房。
穆哲彥落後兩步,藉著她轉身開門的功夫給陳特助發了個訊息告訴他人找到了。
而另一邊,剛吩咐下去的陳特助:……
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重新打電話讓他們都回來,不用找了。
醫院裡,穆尤皖瞥了眼跟著一起進來的穆哲彥,有些無語。
沉默著拆外賣吃飯。
剛動快就看到還坐在一旁的穆哲彥,默了默才出聲:
“一起吃?”
聞言,穆哲彥急忙說好。
見狀,穆尤皖垂眸給他拿了份餐具,眼裡一陣懊悔。
鬼知道她怎麼想的,剛剛點外賣的時候就要了兩份餐具。
權當是這次請他幫忙的報酬吧。
這般想著,穆尤皖心裡也不那麼彆扭了。
醫院裡,父女二人難得一起吃了次飯。
直到晚上回家洗完澡,穆哲彥心情都還很好,那翹著的嘴角就沒下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