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內有東西。
許明心知肚明。
鼻尖還縈繞著散不去的水腥味,那個東西還沒離開,甚至因為許明的注視,那東西翻騰得更厲害了。
是離開?還是一探究竟?
心跳聲在空曠的室內迴盪,許明佇立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緩緩地從懷裡取出了一個束口小布袋,拉開袋子口,走向水缸。
隨著他的靠近,水缸內的聲響越發大了,水珠從缸裡飛濺而出,腥味也變得更加渾濁,彷彿凝固的油脂黏連在空氣中。
但就在許明徹底靠近水缸,站在水缸邊上時,水缸內的東西彷彿感受到了許明的動作,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整個空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一的聲音便是水滴滴落的聲音。
木蓋和缸口間的縫隙沒有變化,仍停留在兩指寬的大小。
廚房內的光線略顯不足,許明低下頭看向那道縫隙,卻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景象。
他的心跳逐漸與水滴聲同步,有節奏地跳動著。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他感覺自己彷彿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無法逃離。
許明試圖控制自己的呼吸,卻發現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是在和這個詭異的氣氛做鬥爭。
但就在這時,雲層挪動,一束光透過窗戶打進了廚房,正巧落在水缸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水缸內不再是濁黑的一團,於是,他發現了,在水缸之中隱藏著一雙死氣沉沉又陰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似乎隱藏在水缸的深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一直靜靜地觀察著許明。
冷不丁的對視。
許明被嚇了一跳,他凝視著那雙凸露的眼睛,心中湧現出一股說不出的恐懼和不安。
他試圖看清那雙眼睛主人的面容,但光線不足加上水缸的反光,讓他無法辨認。
許明握緊了手中的束口袋,準備應對接下來的危險。
然而,在他準備掀開水缸上的木蓋時,那雙眼睛突然從縫隙裡消失了。
許明心跳加速,他不知道缸內究竟是怎樣一番景象,也不知道那雙眼睛是否還會出現。他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決定冒險去檢視水缸中的內容。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木蓋,一道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但當他探頭向水缸中望去,只剩下清澈的涼水,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在裡面翻騰。
許明心中疑惑,正準備再細看時。
“還沒放好嗎?該走了!”院子裡傳來了張仁德催促的聲音。
許明只能暫時放下心裡的疑慮,從廚房裡走出,回到院子裡。
安茜看著許明靠近,她發覺許明的臉色有些不對,大機率是在廚房裡遭遇了什麼事才會這麼長時間沒出來。
不過安茜沒多問,現在人多眼雜,許明肯定不會說實話。況且在副本里有些資訊是可是很有用的,想要得知對方的資訊必須也要拿出有價值的東西交換才行。
在場的玩家都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誰都沒多嘴詢問許明。
反而是張仁德有些好奇又關心地問道:“怎麼這麼久才出來啊?廚房裡咋了?”
許明的目光落在張仁德臉上,露出從容不迫地笑意:“沒什麼,就是沒見過灶臺,好奇灶臺的構造就多看了一會兒。”
“呵呵原來是這樣。”張仁德贊同,“也對,你們生活在城市裡可能沒看過這東西,等晚些我教你們怎麼用灶臺燒火做飯。”
“辛苦你了。”許明道謝了一聲。
張仁德點點頭,招呼等在院子裡的其他人一起向外走。
村裡都是土路,一走起來,鞋子上全都染上一層土。
安茜走著走著還有小石子蹦進鞋裡扎她的腳底,逼得她不得不在路上把鞋脫下來倒乾淨,再重新穿上繼續走。
這樣的動作來回重複了兩三次,把安茜今天襪子顏色穿錯這事徹底暴露出來後,他們終於到達了張仁德口中的學校。
說是學校,但就是間大屋子。
牆上掛了個黑板,屋裡堆著磚塊上面再搭個木板就是桌子了,小孩子們都老實地坐在椅子上,眨著眼睛好奇地望向他們。
黑板前站著位梳著麻花辮的女老師,看見安茜他們一行人進來時,有些驚慌,忙連連鞠躬問好。
張仁德給孩子們和老師介紹了他們的名字,女老師應著,然後轉頭對教室裡的孩子說道:“同學們,這節課咱們先不上了,都去找哥哥姐姐們聊一聊,互相認識認識,記得要有禮貌啊。”
小孩子們一聽這話,立刻從座位上起身散開來,兩三個牽著手圍在他們身邊。
安茜早在兩個小孩衝她走過來時,就一個轉身跑出了教室,坐在了院子裡的樹下,雙手插兜,一副誰也不愛的模樣。
伍可能是因為有達米安這個表弟,還挺喜歡小孩子圍著他嘰嘰喳喳,難得沒有跟著安茜一起。
其他人也都給足面子,在教室裡和小孩子們聊著天,講些故事或是喪心病狂地出了幾道雞兔同籠的數學題給小孩子們做。
如此一來,院子裡也就安茜一個人在逛來逛去,相當無聊。
安茜又晃了一圈,準備離開院子到處看看找找線索,看看這村子裡藏了什麼秘密。
不過她剛一轉身,一個小女孩就叫住了她。
“姐姐。”小女孩手裡捧著塊奶糖,舉得高高地遞給安茜,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不是也沒朋友啊?我們做朋友好嗎?我叫圓圓。”
圓圓人如其名,眼睛也是圓溜溜的,她渴望又認真地望著安茜,眼神裡帶著期待和一點懼怕。
安茜心裡一顫,心想做個無情的小癟三也不是那麼容易,凡是有點良心的人都不可能不動容。
但是理智控制了湧上的感情,安茜把頭一扭,拒絕道:“我不愛吃糖,你自己吃吧。”
“哦……”圓圓失望地收回手,但她看安茜沒有直接離開,想了想又鼓起勇氣搭話道:“姐姐,我告訴你個秘密好嗎?我們村裡…其實有神仙在保護我們!”
安茜愣了一下:“神仙保護你們?”
圓圓見安茜疑惑的樣子,連忙接著說道:“是的呢,村裡的老人們說,只要向神仙祈福,神仙就會在我們身邊保護我們,讓我們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姐姐,你相信有神仙嗎?”
安茜搖搖頭:“不太信。”
“但是我們村子裡是真的有!”圓圓急切地說道。
她將手指指向西面:“村子最西頭有間廟,聽我媽媽說,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天晚上耳朵不知道為什麼疼得厲害,看了醫生也不好使。”
“村子裡老人說我是撞上異鬼了,醫生治不好的,只能去廟裡祈福試試。”
“於是,媽媽就帶著我到村子最西頭的廟,她把我的手扎破擠了一滴血在神像上,說是這樣就能讓神仙記住我的味道,尋過來保護我。”
“那晚之後,我的耳朵就真的再也沒疼過了!”
圓圓講完,眼巴巴地看著安茜,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但安茜卻將注意力放在了別的地方上。
異鬼。
安茜在之前的副本里聽說過這東西,異鬼是有怨氣的鬼物死後化成的。
沒想到在這兒村子裡又聽到這個詞。
那許明剛才從廚房裡出來時那副差臉色,是不是就是遇上異鬼了?
不過這事也不能就這麼下定奪,畢竟小孩說的話半真半假,興許是村子裡藏了什麼其它的東西在裝神弄鬼。
“姐姐?”安茜半天沒回話,圓圓又叫了她一聲,“你現在信了嗎?我們村子裡是真的有位很好很好的神仙的。”
安茜還是不信,但她也不想破壞圓圓的信仰,於是乾脆轉移話題:“好了,不說這個了。姐姐我還有別的事,你回去找其他哥哥姐姐交朋友吧。”
圓圓聽安茜這麼說,抬起頭,眼神中有些許不捨,但也沒多糾纏:“好的,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圓圓轉身離開,安茜也轉身走出了學校,開始在村子裡遊蕩。
她嘴裡叼著根草,把運動褲的褲腳挽起,露出腳腕,走路跨著外八大步,把混子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
就這麼走在路上,本來想上前來搭話的村民都猶豫了,但還是有膽大的村民攔在了安茜的面前。
“喲,妹子,你怎麼在這兒呀?”攔住她的是個三十後半的男村民。
長得不高也不算太壯實,細皮嫩肉的長相還算不錯,就是眼底下有明顯的黑眼圈,看著身體挺虛的。
安茜見有村民攔在自己面前,立刻擺出一副不滿的表情,雙手抱胸,對面前自來熟的男村民問道:“你是誰?咱倆熟嗎?你就喊我妹兒?”
“哎對對,都忘了這茬了,不好意思啊。”對面的男村民撓撓頭髮,憨笑一聲,“你剛才見過江村長了吧?他是我爸,我有時候也給他幫幫忙。我這不看你一個人在這兒亂逛,想著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就來問問你。”
“沒啥事,我就是愛偷懶。”安茜大言不慚,“我就是喜歡不勞而獲。”
“這不太好吧。”江村長的兒子勸道,“有多少努力就有多少收穫,這不幹活的話,啥也得不到啊。”
安茜悠悠地開口反駁:“我讓別人給我幹不就行了嗎?你看,只要我夠不要臉,那我們團隊裡剩下五個隊員就不得不接了我的活幹。其實我這不叫偷懶,我這叫有腦子。”
聽了這番邏輯鬼才的言論,江村長兒子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能笑了幾聲附和道:“也是,也是。”
安茜把嘴裡的草根吐掉,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那你還有別的事不?沒事我要回屋躺著了。”
“我……”江村長兒子還尋思著再說幾句。
“你們湊在一起幹什麼呢!”一道尖利的嗓音直衝衝地打破了安茜和江村長兒子的談話。
安茜聽到到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一秒,她就被一股蠻力撞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安茜跌坐在地上,揚起一片黃土,嗆得她直咳嗽。
“哪來的狐狸精!啊?年紀輕輕的就不學好,竟學些歪門邪道來勾引男人是吧!”
耳邊傳來接連不斷的罵聲。
安茜擦了一把蒙在臉上的土灰,抬頭看向對面。
是一個同樣三十來歲的女村民,漂亮的鵝蛋臉,面板白嫩嘴上抹著口紅。身材保持得不錯,耳朵上還帶著金色的小耳環,一看就是很愛美又注重保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