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巨響,震得沒有絲毫準備的阮萌,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老小區的隔音效果並沒有那麼好,宋百川兩母子的吵架聲音又很大,她在自己家客廳裡聽得清清楚楚,讓她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聽到摔門的響聲後,便是林靜妍的高跟鞋,在樓道上敲出“嗒嗒嗒”的聲音。
猶豫了一會兒,阮萌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玄關處。
她開啟房門,看了一眼外面已經空無一人的樓道,便走到對面宋百川的家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一連敲了好幾下,裡面一點回應都沒有。
“宋百川,是我。”阮萌大聲說到。
房間裡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看著緊閉的房門,阮萌沒有辦法,只好走回家。
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機,給宋百川發了一條微信:你還好嗎?
等了好一會兒,宋百川也沒有回資訊過來。
阮萌實在是很擔心宋百川,阮心遠和蘇茹芝又都還沒有回家,還在鋪子上忙著把新定製的訂單做出來。
她想了想,乾脆就讓房間的門大開著,然後把自己的作業拿到餐桌上來寫,這樣隨時一眼都能看到對門的動靜。
就這樣阮萌一邊寫著作業,一邊不時的抬頭看一看門口。
不知過了多久,“卡噠”一聲,對面房門突然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時刻注意著的阮萌,趕緊放下作業站起身,走出門去。
開門出來的宋百川,頭髮略顯凌亂,雙眼通紅,一身的酒氣。
看到迅速走出來的阮萌一臉的擔憂,宋百川緊緊盯著她,眼色如死灰,聲音低沉的問:“你都聽到了?”
沉默了一小會兒,阮萌點了點頭。
唇邊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宋百川自嘲道:“是不是覺得我就像一個笑話一樣?我自己就這樣覺得。”
“我沒有。”阮萌趕緊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宋百川,你…”
“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宋百川打斷了阮萌的話,捏緊了雙拳,通紅的雙眸裡全是痛苦與絕望,一臉狠絕地說:“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說完,就一把拉上門,大步向電梯走去,帶起的風裡面都透著一股酒味。
阮萌趕緊回家拿了一件薄外套,再裝上手機,小跑著追了出去。
電梯門正要合上,阮萌趕緊用手指不停的按按鈕。
“吱呀”一聲,電梯門又開啟了。
電梯裡面正背靠著牆低著頭的宋百川,抬頭看了一眼門口的阮萌,全身都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氣息。
阮萌討好地笑了笑,走進電梯,說:“好巧,我也出門。”
宋百川低下頭,皺著眉,沒有說話。
等電梯到了1樓,阮萌等宋百川走了出去,她才趕緊跟了出來。
就這樣,宋百川在前面走著,阮萌就落後幾步,在後面默默地跟著。
宋百川走,她就走,宋百川停,她就停。
走了一小段路,宋百川轉過身,沉默地看著身後的阮萌,阮萌趕緊對他甜甜一笑。
宋百川冷硬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低低地問:“你跟著我幹什麼?”
“宋百川,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看他主動開口,阮萌趕快幾步把距離拉進,走到宋百川身邊,一雙眼亮如星辰。
宋百川覺得自己肯定是酒意上來了,心裡一酸,竟有了一絲淚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啞,說:“已經不早了,我出去走走,你先回去吧。”
“沒事,我已經給我爸媽發過資訊,說要出去一會兒。”阮萌看著宋百川,真誠地說:“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靜。就讓我陪著你好不好?我會很安靜,在一旁不說話。”
深深的看了阮萌一眼,宋百川沒有再說話,沉默著向小區外走去。
本來他是想出來再買一點酒的,但是被阮萌這樣一打岔,他也沒有了再喝酒的心思。
只是也不想就這樣回家,對著家裡的兩幅照片發呆,此刻的他,只想逃避。
恍忽地走出小區,宋百川只覺這茫茫世界,他竟無處可去。
只像一個孤魂野鬼一般,漫無目的地在夜晚的街上游蕩。
等**川回過神來,才發現他不知不覺,走到了十幾年前父親出事的那個街道口。
這麼多年過去,這個街口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
道路已經擴寬,四周都是高聳的大廈,琳琅滿目的商鋪,到處都安裝著監控的攝像頭。
雖然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但在明亮的燈光下,過往的行人依然絡繹不絕,一派的歡笑從容,再不見當年半點的混亂。
深秋的風,打著旋兒刮過寒意漸濃的街道,金黃的樹葉就像雪花一樣,翩然落下,引得幾個行人停下步子,紛紛用手機拍攝起來。
衣著單薄的宋百川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木然地坐到街邊的長椅上,雙手捂著臉,滿心愴然。
他只覺得一股涼意從頭涼到了腳,還不依不饒地鑽進了心裡,就好似在冰天雪地裡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凍得人連一絲生機都沒有了。
也行,就這樣凍下去也不錯!
他覺得要是能凍成一座冰凋,應該也不錯。
那樣也就麻木了,不需要有思維,不用再面對這個世界,不用再時刻深陷在愧疚、怨恨和自責當中。
就在宋百川自厭自棄,一心想要滑落向深淵的時候,冰涼的手背卻被一個溫暖的東西蓋住。
那一股暖意,透過他的手背傳來,讓他冰涼麻木的心都似乎活了起來。
就好像是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跋涉,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沒有盡頭。就在他絕望倒下的時候,卻被人握住他的手,一點一點的把他從厚厚的雪地裡面拉出來。
宋百川放下捂住臉的手,睜開眼睛。
阮萌手裡舉著一罐熱乎乎的奶茶,正站在他的身前,衝他溫柔的笑。
那一股暖意,就是從她手中的奶茶傳過來的。
看到宋百川睜開眼睛看著自己,阮萌彎腰拉起他的手,把手中的奶茶放到他的手心裡。
那暖意,就一直從手心,暖到了人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