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老爺子房間裡被他弄亂的書都擺好,“這說明啊,老爺子您沒看錯人,嘉嘉是個好孩子。”
江嫂還記得,當時,陸瑾年找到陸老爺子,讓他去諮詢沉嘉父母的賠償問題,她非常不解,陸家還差那幾個錢嗎?
陸老爺子也不解,這些錢,甚至不夠他找人脈花的錢多。
但陸瑾年堅持。
陸老爺子確實那麼做了,加上沉家的存款,所有的資產滿打滿算不過十萬塊。
陸瑾年拿到那張卡之後,又從自己的銀行卡里轉了一些錢,一共三百萬,一個合理、不會引起沉嘉懷疑的數額。
江嫂感嘆道:“瑾年那時候讓您幫她過問法院的進度,儘快拿回賠償金,現在小姑娘手裡有了錢,先想著給你們買禮物,總算沒有白忙活不是。”
剛想敲門的沉嘉頓住,她聽到了什麼?
陸瑾年幫她拿回的賠償金?
可她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
陸瑾年發現,除夕過後的沉嘉沉默寡言了起來,小臉皺成一團,彷佛非常哭惱,他不解地想,難道和他一起逛街非常煎熬嗎?
再過幾天就是沉嘉母親的生日,這是她走後的第一個冥誕,沉嘉想老家一趟。
她將這件事告訴陸老爺子的時候,陸老爺子好像很疲倦,他撐著自己的腦袋,一下一下揉著眉心,“這還應該的,你回去一趟也好。”
沉嘉不欲打擾他,正準備退出去,又聽到陸老爺子的聲音:“讓瑾年陪你一起去。”
他的聲音彷佛蒼老了十歲,讓沉嘉不忍心拒絕。
於是,第二天,陸瑾年和沉嘉一起回了清遠縣。
沉嘉不想回她的叔叔家,兩個人沒有地方住,只好在小鎮上找了一個賓館。
沉嘉一早出去,買了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黃玫瑰,由陸瑾年陪著,一起向父母所在的公墓走去。
陸瑾年在離她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她需要空間跟她父母聊聊天,他想。
今天的天氣很好,陸瑾年斜靠在一顆樹上,看著天上飄蕩的白雲,地上剛想冒頭的小草,不遠處站著的沉嘉。
他頭暈目眩地想著,或許有一天,他可以和沉嘉一起,站到她父母的墓前,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現在有他照顧,她一切都好。
沉嘉過來時,陸瑾年已經想到了他們的孩子去哪裡讀大學。
但是當他看到沉嘉微紅的眼眶,他一下子站直了身體,手足無措,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的,他只能沉默地陪著她。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直走到一條白楊路上,沉嘉突然開口,聲音帶著濃濃的懷念:“這是我小時候經常走的一條路,小時候,我奶奶要走這條路去給我爺爺送飯。”
沉嘉指了指白楊林裡的一座藍色小房子,“我爺爺一起就在那裡上班,他是深林防火員。”
陸瑾年看著她指的方向,樹林深處,立著一座藍色小屋,像八十年代香港影片裡絕世高手隱居的地方。
“夏天的時候,他要天天待著這裡,我奶奶來給他送飯,我就跟著來玩。”
沉嘉吸吸鼻子,“我爺爺奶奶感情可好了,舉桉齊眉,相敬如賓說的就是他們,兩個人一輩子沒有紅過臉,街坊鄰居都可羨慕了。”
陸瑾年暗地裡想,這話幸虧老爺子沒聽到,不然,又要還幾夜睡不著了。
“可能是上天也嫉妒他們夫妻的感情吧,我爺爺工作忙,又不能按時吃飯,老了得了腸道癌,我奶奶傷心自責了許久,覺得自己沒有按點給他送飯。”
“其實,她都送了的,只是我爺爺他忙起來就忘了。”
“後來,我爺爺走了,奶奶每天以淚洗面,沒多久也走了。”
陸瑾年靜靜聽著,或許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其中一人走了,另一個人即使活下來又怎麼樣呢?他也是這樣的人,如果失去了摯愛,這個世界再精彩也與他沒有關係了。
沉嘉不知道陸瑾年的想法,她繼續回憶:“我爺爺給我抓了一隻小兔子,我就一隻養著,跟著奶奶來送飯的時候,我也帶著它來。”
陸瑾年輕聲接道:“我知道。”
“你知道?”
“那時候,我也經常跟著爺爺來這裡,路邊經常蹲著一個扎雙馬尾的小姑娘,還牽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
陸瑾年見她低著頭思考,又補充說道:“那個小姑娘喜歡穿白裙子,還喜歡和小兔子說話,雖然它什麼也聽不懂。”
沉嘉皺起眉,他說的好像還真的是她。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啊?”
陸瑾年想了想,沒有提老爺子和沉嘉奶奶的故事,他含湖不清地說:“老爺子有段時間在這裡做知青,年輕時結識了不少的好朋友,人一上了年紀,就喜歡念舊,老是帶著我往這邊來。”
“他跟那些老朋友聊天,我就自己出來玩。”
陸瑾年指了指前面的一片湖泊,“我記得那個湖,小時候要大的多。”
突然,陸瑾年轉過身來,看著沉嘉,眼神裡都是希冀,“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被蜜蜂咬到?”
沉嘉記得,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因為她的眼皮腫的像只大青蛙。
哭的看不到路,還是一個小哥哥送她回去找奶奶的。
可惜,她只記得哭了,眼睛又腫,沒有看到小哥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