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
新年的喜慶氣氛洋溢在家家戶戶,大家吃完團圓飯都捧著瓜果餅糖等著看春晚。
溫淺這會剛洗完澡,站在房間的陽臺上擦著頭髮,漆黑的夜空只有一輪暗澹的月掛著,c市禁止市內燃放煙花爆竹,四周有些安靜,只能隱約聽到周圍鄰居的說話聲,還有不知哪家鄰居已經搓起了麻將,和食物的陣陣飄香。
就是這樣還算溫馨的場景裡,溫淺卻莫名生出了幾分寂寥,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她擦頭髮的動作停了下來,宛如靜止了一瞬,‘啪嗒……’
一滴水珠從她未乾的髮絲上滴落,砸到了地板上,溫淺如夢初醒,抬眸散去水中的氤氳,回了房間,鬼使神差地翻出了一早被她丟在筆筒裡的那枚鑰匙,咬咬唇開啟了她從未開過的那個抽屜。
等開機的過程不過十秒不到,溫淺的心跳飛快,呼吸都緊促了起來,客廳的拖鞋聲在此刻都清晰在耳,彷佛下一秒就會被人破門而入。
與此同時,熟悉的螢幕跳了出來,溫淺童孔驟然一縮,然後深呼了一口氣,沒去點開qq,就看著螢幕上開始跳動著簡訊,她的眸光微閃,很快又暗澹下來,都是系統資訊啊。
溫淺扯了扯嘴角,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因為是她親口說的‘別找我’。她不止一次想過趙暮深對她這種不辭而別的行為會是什麼態度,生氣,憤怒還是覺得被騙的恥辱,亦或者無所謂。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總歸她感覺懸著的心好像又重新落了回去,心跳也恢復了正常,她看了看時間,春晚節目快開始了,她現在應該把手機重新關機再鎖回抽屜,就像她從來沒有開啟過一樣。
她決定遵守約定,把‘聯絡趙暮深’這個想法從腦子裡丟了出去,按下關機鍵的手指微微顫了顫,幾秒後,她沒有猶豫的登上了那個黃色圖示軟體,在那個無人知曉的領地發了一條無指向性的微博。
【今年不要再自己過年了,要快樂啊。】
春晚開始的時候,李小芳手機響了,林念透過自己媽媽聯絡了李小芳找她。
溫淺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挺對不起林唸的,作為好朋友她就匆匆忙忙知會了一聲,說轉學就轉學,說失聯就失聯,單方面切斷了一切聯絡。她想林念這個性格的,交朋友比她容易太多了,大抵不會太孤單。
林念一句責怪也沒有,只是非常高興的和她說新年快樂,彙報自己有認真學習,又問了問她的生活,讓她好好照顧自己。
關於德才的,厲行的,恆彎的,她都很貼心的沒有提起一絲一毫。
溫淺想,林念好像突然間長成大姑娘了啊。
最後掛電話前,林唸的語氣突然低了下來,就像是活力消耗完了,此刻洩了氣,她語氣認真又溫柔,透過電流聲緩緩傳到溫淺耳畔,“淺淺,我們一直都會是好朋友,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一定要和我說,可以嗎。”
李小芳接過手機時,神情有些複雜,最後還是道:“林念這孩子和你關係不是挺不錯的麼,你要是以後想聯絡可以用媽媽的手機,和她討論討論學習說說話。”
溫淺只是笑了笑,胡亂應了一聲。
李小芳又接著道:“新學校還適應麼,同學好不好相處?有交新朋友了可以帶回家來做做客。”
“挺適應的,同學也挺好,重點班大家都忙著學習,平常很少玩。”溫淺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她,語氣平靜的說完後,又把目光移到了電視上,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
但注意看的話,可以發現她的眼神根本沒有聚焦,只是盯著電視的方向出神。
這個年過的冷清又無趣,年初四溫淺跟著家人回n市走了一圈親戚,回來後就生病了,受涼感冒加上持續的低燒,讓她後面的寒假基本都在養病中度過。
人家過個年都得胖上一圈,只有她因為生病又清瘦了幾分,好在冬天穿的衣服多,倒也不會瘦的太突兀,倒是李小芳看的得直皺眉頭。
上學期末的卷子發了下來,溫淺考的不算太好,甚至在好幾處簡單的題目上丟了分,排到了新班級的第十五名,她同桌考的倒是不錯,班上第五。
溫淺自己不是很在意,李小芳臉色不大,畢竟以往溫淺的名次都在前十內,鮮少發揮失常才會跌出去。因此還特意抽空去了勝利一中,和她的班主任詳談了一個鐘,最後把問題歸咎在新環境,新教學方式都需要時間適應上。
這個節骨點上轉學本來就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溫淺知道李小芳並沒有後悔這個決定。
李小芳回去後,溫淺又聽著班主任和顏悅色的對她說了一大堆話,讓她如果有哪裡不懂的及時請教同學和老師,離高三就差一個門檻了,千萬不能鬆懈掉隊云云。
之後溫淺回家後,基本就坐在書桌前看書和刷題,兩個星期不到,她又掉了兩斤多,李小芳也注意到了她身體上的變化,開始變著法子給她燉補品,畢竟高中學習壓力大,營養跟不上很容易吃不消。在她晚上挑燈學習的時候,更是送水果送牛奶,做著一個標準家長做的所有事情,溫聲細語又滿意的看著她刻苦的樣子。
但溫淺知道自己最大的問題並不是學習壓力大,她根本沒有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去,或者說是沒辦法集中精力去學習,反而一直處於一種應付性學習上,她就像箇中等生,只是把學習做到無功無過份上。
她日漸消瘦的原因她自己心裡門清,李小芳對她的照顧囑咐和老師對她的關注,甚至於班上那種爭分奪秒的學習氛圍,讓她的精神都處於了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她發現自己本能的在排斥身邊的一切,包括李小芳,包括新學校的所有。
她幾乎每晚都會夢魔,然後一身冷汗的驚醒,到最後發現買的習題冊也做不下去了。
溫淺有些茫然於自己的這種症狀,她明明也沒有什麼消極的念頭,卻無時無刻都處於這樣的狀態中,眼裡的陰鬱越來越重。
直到有一天她又去了樓下那家畫室,買了畫筆、畫布和顏料,之後睡不著的夜晚裡,她開始開著檯燈畫畫,許是畫畫需要耗費的心神太多,第一晚畫完後她就感覺到了睏意,再睡回去就一覺到了天亮,這讓她覺得很驚喜,畢竟她真的很想睡個好覺。
她怕被李小芳發現她這種異於常人的行為,每晚睡覺前開始鎖房門,李小芳問起時她便只說是當初自己住時養成的習慣,包括那個阻門器,這樣會有安全感,不會做噩夢。
這個理由很尋常,甚至因為溫淺輕描澹寫的語氣讓溫高華產生了心疼,覺得自己的女兒自己住這麼多年真是擔心受怕了,當即表示理解並且贊同,女孩子就應該有防範意識,父女倆這一唱一和下去,李小芳也不好再說什麼。
此後的夜晚,當溫淺失眠或是從夢中驚醒後,她便會爬起來畫畫。
一幅、兩幅、五幅、八幅……她畫的畫越來越多,畫風也有了巨大的改變。
一開始她會畫之前課堂上學的那些風景,然後畫看到的一些美麗的網圖,到最後她開始畫自己腦海中和心底處的那些不知是不是幻象的那些東西。
從小清新的治癒五彩色到大面積的暗色系顏料鋪滿白色的畫布,她發現後者能帶給她一種瘋狂的快感。
她畫撕裂的黑夜,畫寂靜無人的馬路,畫黑雲壓城的城市,畫黑色沉沉的大海,更多時候,她畫的都是看不到盡頭的暮色下的一條賽道。
李小芳給她的房間自由度一直很高,幾乎不會翻她的東西,因此溫淺很放心的把自己完成的那些畫放在了衣櫃的上面,再用一層隔塵布蓋了起來,彷佛也遮住了她那些夜裡不能宣之於口的隱晦不堪。
期中考溫淺的成績依舊不太理想,李小芳動了給溫淺請家教的念頭,被溫淺拒絕了。這是她來這邊後第一次明確的提出反對意見,一時間還沒緩和徹底的母女關係又變得緊張起來。
【作者題外話】:稍後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