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兩母女吵起來沒人勸，沒什麼話語權的溫升還是留了下來，並擔負了做飯的任務。
溫淺冷靜了一個晚上，決定今天再好好和李小芳聊一下。
她縮在房間列了一頁的談判計劃，首先明確談判目標，自然是不轉學。其次是談判條件，先試圖用成績這塊說服李小芳，實在不行以後就少去或者畢業前不去恆彎那邊了。最後是談判結果，皆大歡喜最好，要是沒談攏，她也沒想好。
她把自己寫的計劃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才開啟房門走了出去，客廳沒人在，溫升在廚房忙著，她走到主臥，房門虛掩著，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對，李老師，我知道現在轉學影響孩子，我實在是不放心……是，她很聽話……是是是，轉到c市……”
溫淺聽不下去了，勐地推開門，李小芳看到她進來的身影僵了會，又對電話那頭道：“那就辛苦老師了，週一我就去學校交材料。”
她掛了電話，冷聲對溫淺道：“既然你聽到了，就不用我說了，你這兩天收拾一下東西，下週就幫你轉……”
“我說了我不轉學。”溫淺打斷她，眼裡壓著受傷。
李小芳怔了怔，緩了口氣，語氣放柔了些，“我都是為你好，你到c市後媽媽也能更好照顧你，媽媽會去申請調崗位……”
溫淺笑了，垂下眸盯著自己沒穿鞋的腳丫，地磚很涼，腦子很亂，很多話想說她便也說了，語速很快，“為我好就可以不尊重我的意見麼？一直以來都沒人照顧我其實已經習慣了，現在何必呢？我跟你保證我成績不會下降，我會考一個好大學，你想我考什麼？a大還是s大，都可以，我考給你……”
“溫淺！”李小芳夾雜著顫意和哽咽的聲音讓她的話沒能繼續下去，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抬眼看向李小芳佈滿淚痕的臉，眼淚刷的掉了下來，扯了扯嘴角，“媽，我喜歡他。”
溫淺不記得已經是第幾次夢到溺海了，海水依舊是黑色的，沉沉的，像一個巨大的重重的影子覆蓋下來，她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那滔天海水翻滾她，然後吞滅她。
這次她連呼叫掙扎都不會了，恐懼感被一片死寂替代。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張開雙臂，迎接死亡。
她好像生病了，全身燙的厲害，又從骨子裡透著寒意，冰火交織的很難受，只能感覺周圍嘈雜的聲音，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不斷有人探上她的額頭，然後一陣刺痛，冰涼的液體從手背緩緩流在她血管，她慢慢睜開眼睛，入目白茫茫的一片。
“醒了？”溫升皺著眉，沒有了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溫淺張了張嘴想說話，喉嚨乾涸的有些難受，溫升把她扶了起來餵了半杯水，她才感覺好了點。
“你高燒，昏了兩天才醒。”溫升放下杯子幫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嘆了口氣，眉眼好歹鬆了一些。
高燒過後就是一種整個人輕飄飄的不真實感，溫淺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眼，還輸著液，她閉了閉眼回想了昏迷前發生了什麼，聲音還有些沙啞，“媽呢？”
“醫生說你今天能醒，她回去給你煮粥了。”溫升頓了頓，給她理了理頭髮，目光有些複雜，“媽這兩天也不好過，昨晚還偷偷哭了，妹啊，哥跟你說啊，媽頭一回這麼強勢，她比你還難受。”
“我手機呢？”溫淺問。
溫升擰眉，摸了摸鼻子，“老媽沒收了。”
溫淺也不意外，點了點頭，又衝他伸出手，“你的，借我。”
“你……真是！”溫升咬牙切齒的瞪了她一會，還是認命把手機遞給她。
幾乎沒有猶豫的輸入那串號碼後，溫淺愣了會，指尖有些發顫，原來有些東西很早以前她就記在心裡了。
她想了想，改為了發簡訊。
發完簡訊她把手機扔回給溫升，溫升還有點驚訝，“這麼快？”一邊說著去翻通話記錄，沒找著又去找簡訊記錄，啥也沒有。
“別找了，刪了。”溫淺點破。
窗外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溫淺偏頭看了好一會，雨落在灌木叢裡又消失不見，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思緒彷若被雨淋的也清晰起來。
“喜歡？你們這個年紀的喜歡淺薄寡澹，就是個新鮮感！但凡衝動走錯一步，有沒有想過你以後的路怎麼走！你現在只是遇到的人太少了，等你大學了，工作了，遇到比他好的，我保證你後悔！”
“說句不好聽的，他這樣的身世，身前沒人鋪路，身後沒人撐腰，一個人活著已經很難了，他能給你什麼？溫淺我告訴你，我是你媽，我只會為你考慮，不會為他考慮，如果你還這樣犟，你媽豁出這張老臉也會讓他和你斷了！”
李小芳那天的話一點一點湧上心頭，明明燒了兩天，她居然還能記得這樣清楚，她扯了扯嘴角，眼神漸漸清明。
高跟鞋的聲音在走廊響起，“噔噔噔噔……”由遠及近，停在了病房外。
“媽，我想好了。”她抬頭對上李小芳的眼睛，聲音輕而堅定。
燒退了溫淺就回家了，李小芳給她請了假，她乾脆待在家又睡了兩天，手機李小芳也沒給回她，她也不在意，睡不著了就爬起來看看書，發發呆。
到了週五下午，李小芳收拾好東西準備回c市，溫淺站在旁邊，兩人的面色冷靜如常。
李小芳沒回頭，手握在門柄上時停頓了一下，開口道：“面面，記得你答應了媽媽什麼。”
溫淺看著李小芳的背影，抿了抿唇，“我知道。”
“媽。”她喊道，李小芳鬆開手，側目看她。
“你也記得答應我的。”
李小芳沒回答她，開啟門走了。
門又被重重關了回去，溫淺深呼了一口氣，走到沙發邊躺了上去，眼睛盯著客廳的水晶燈看了會，刺眼的發疼，流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坐起身走到了李小芳的房間，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機，她的手機。
溫淺扯了扯嘴角，拿著手機回了自己房間。
把手機開了機，螢幕的亮光打在她臉上，進來了好幾條簡訊，她看了看，給林念回了個電話，她想拿這幾天的作業，林念聽她病好了，高興的說明天給她送過來。
溫淺頓了一下，“念念，現在來吧，來我家，我順便給你點東西。”
林念很快就來了，溫淺和她聊了一個來鍾才把人送走，她嘆了口氣，從衣櫃拿出了衣服洗了個澡，重新坐回了書桌前，也沒去翻那些作業，只是把它們裝進了書包放到了一旁。
然後抽出了一張白紙，發了會愣，才拿起筆寫了起來。
她睡覺怕光，房間裝的是遮光性極好的窗簾，一拉上，再把燈一關，整個房間就陷入了黑暗。
溫淺爬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捲了起來縮在床頭，滑開手機解了鎖，給趙暮深發了一條簡訊。
-明天見，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