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坐在了沙發上。
偌大的客廳一陣沉默,溫升清了幾次嗓子,都沒憋出個屁來。
“我下午去了那個恆彎,門口那一頭紫顏色頭髮的說你和那個男同學每週五晚上都去那邊,溫淺,你告訴我一個女孩子去那邊幹什麼?你在想什麼!”
李小芳瞪著溫淺,面容嚴肅,她從下午緩到現在,才能稍微心平氣和的坐在這。
她不是控制慾強的家長,對溫淺一直以來太放心,導致現在這個局面,她也有問題。
溫淺抿抿唇,搭在膝蓋上的手指蜷了蜷,她抬眼對上李小芳的眼睛,坦白道:“只是去看比賽,看完就回來了。我和他只是朋友,沒有其他的關係。”
“看比賽?你什麼時候喜歡看這種東西了?你別騙媽媽,是不是那個男孩子要你去的!”李小芳聲音高了幾度,認定溫淺沒說實話。
“不是,我自己要去的,他是不放心我,所以陪著我去再送我回來,就這樣而已。”溫淺嘆了口氣,有理說不清。
溫升適時搭了句,“我有朋友也去那邊看比賽,是正規的,裡面也不算亂。”
李小芳立馬瞪了他一眼,“你閉嘴!那些人一看就不三不四!”
她吼完溫升又看著溫淺,神色複雜,忍住沒發火,但語氣強硬,“我給你辦轉學,你跟我們去c市,以後不準和他聯絡!”
“我不轉學。”溫淺皺眉。
她拒絕的太乾脆,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溫高華一直沒說話,聽到這裡才道:“女兒你是不是早戀了?”
溫淺無語,她爸這個反射弧也太長了,“沒有,我發誓。”
“媽,轉學萬一我妹跟不上耽誤了。”溫升緊跟著說。
溫升說的也是事實,高二是很關鍵一年,還有新知識沒學完,又是進入高三的前一步。
轉學意味著去一個全新的學校,要認識新同學和老師,同學好不好相處,老師講課的風格怎麼樣,陌生的環境適不適應。
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
李小芳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她扳住溫淺的肩膀,有些用力,咬牙道:“轉學!不然我去和他說,你不走我讓他走,總之……總之你們不能再聯絡!”
溫淺肩膀被抓的發麻,她聽完李小芳的話,彷佛明白了什麼,“媽,你是不是還打聽了什麼?”
關於趙暮深的什麼。
李小芳突變的臉色讓溫淺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媽……你不要聽別人瞎說,他……他不壞。”溫淺皺著眉。
“溫淺!你不要惹媽媽生氣,他怎麼樣都行,但你不能,不能和他再接觸!”李小芳平復著自己的呼吸,她不想聽自己的女兒再為他說話。
溫淺突然有些無力,李小芳這次的態度很強硬堅決,到底是怕她繼續去恆彎被帶壞,還是怕她和趙暮深繼續來往,她更傾向於後者。
李小芳確實害怕了,她沒辦法放任自己的女兒和這樣一個……心思複雜又深沉的校霸做朋友,趙暮深的事情她不過就是聽厲行的保安說了個大概,也足夠讓她半天回不了神。
溫淺在她心裡是多乖多引以為傲的寶貝女兒啊,怎麼會,怎麼會和這種在她心裡幾乎是混混差不多的人扯上關係,還做了朋友。
李小芳顯然是不能接受的,她甚至開始後悔和後怕,恨不得把溫淺放自己眼皮底下,怕稍有不慎她這個女兒就給毀了。
這場談話最終沒能進行下去,溫家兩母女僵持著,溫家兩父子在一旁默默不敢吭聲,溫淺試圖冷靜的想要和李小芳說一下趙暮深的事情,可李小芳不想聽也不願意聽,她寧願自己的女兒是被趙暮深矇騙,而不是一副知道內情的樣子。
“這兩天你待在家好好想一想。”李小芳神色複雜的說完,轉身回房間去了。
溫淺望著李小芳的背影,一瞬間很想哭。
李小芳一直是個開明又嚴肅的媽媽,性格很果斷,家裡大小事都是她做主,溫升高中都沒讀完還差點進了少管所,就是因為結交了不好的朋友,現在好歹懂事了,有份正經的工作。
可在李小芳心裡一直有個疙瘩,認定溫升沒能上大學,沒有一個好學歷,是因為他們做父母的沒教好。所以當一直以來讓她省心的女兒身邊也出現了這樣一個‘不好’的朋友,她怕極她的第二個孩子也會往歪路上走,怕毀了。
想到這,她心裡又緊張害怕起來,當晚就讓溫高華回c市區跑關係,著手安排溫淺要轉學的學校,勢必不留一點回旋餘地。
溫淺趴在床上,腦子亂糟糟的,眼梢都吊著煩躁和生氣,心裡還有說不上來的委屈。
她媽跟看迷途少女一樣的眼神看她,她一沒耽誤學習,二沒做什麼壞事,三也沒結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就是去看看比賽,交了個朋友。
她已經很剋制了,她拼命壓著內心那些瘋狂的想法,盡力去扮演好一個好學生,好女兒還有17歲的溫淺。
只有夜晚出逃的幾個鍾裡,混在恆彎人聲鼎沸的賽場裡,和趙暮深相處的時間裡,她才感覺能做真的自己。
房門被敲了兩下,過了幾秒溫升的腦袋探了進來。
“媽讓我來給你送牛奶。”溫升說完,看她也不想喝,直接擱桌上去了,把椅子拖到了床邊坐了下來。
“現在有點難收場啊,你打算怎麼辦?”溫升問她。
溫淺把腦袋埋在被子裡,聲音透著低落,“我又沒幹什麼。”
“平日說你成熟是誇你,你真以為自己多成熟呢?親愛的妹妹,你才十七啊,一名未成年高中生少女,去恆彎那種地方,老媽能放心才怪了。”溫升難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著,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溫淺和他媽吵架,他表示還挺稀奇的。
他長這麼大,這個家捱罵的人不是他就是他爸,他媽提起溫淺就笑得合不攏嘴。
見溫淺不搭理他,他去揪了揪她的毛,又說,“還有你和那小子到底怎麼回事啊,感覺老媽對他意見有點大,你也知道老媽這個人,平素迎來送往的教養擺在那,從不明面上說人不好,但這回提到那小子就激動地跟什麼似的,他做什麼了?”
溫淺聽到這才慢慢抬起腦袋,坐了起來,抱著自己的腿,下巴擱在自己膝蓋上,掀起眼皮去看溫升,“抽菸,打架,曠課……身世有點複雜,這是之前的他,現在是個好學生,你能讓我繼續和他做朋友麼?”
“啊?這小子還抽菸打架曠課?”
“之前!!”
溫升摸了摸自己的寸頭思考了下,望著自己妹妹眼中的希冀,他語氣認真,“我能不能不重要,老媽答不答應才是關鍵,但……”他沒說下去,搖了搖頭。
兩兄妹大眼瞪大眼愣了會,溫淺把他趕了出去,溫升讓她不要和李小芳硬碰硬,肯定碰不贏。
但她自個現在心裡也憋著一股氣,被不信任的和被管著的不爽,讓她也想不那麼懂事一回。
她曾的一下跳下床,就想去對李小芳說些什麼,比如她不會轉學的,比如趙暮深不是那樣的人。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她一腔衝動,她已經把手搭在門柄上了,聽到鈴聲又轉身回去拿桌上的手機,是林念。
“淺淺,你沒事吧?我聽說阿姨回來了?”林念一張口,溫淺就知道了。
“趙暮深讓你打來的吧。”她說。
林念那邊鬆了一口氣,“是啊!他不敢聯絡你又擔心,你那邊沒事吧?”
溫淺扯了扯嘴角,胡亂應了幾聲掛了,捏著手機坐回床上,心裡湧上縷縷的疼。
她剛剛替自己委屈,現在替趙暮深委屈。
他連給她發個簡訊都要為她考慮的分寸感,她甚至沒給他一個正經的名分,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溫淺頭一回有了不想和趙暮深當朋友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