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樓煙雨長安暮色。
綿綿的春雨如薄紗一樣，籠罩在了長安城上。
“長安啊……”
女人站在院中。
抬頭見這長安，微微一嘆。
這是一個好地方。
詩人筆下的遠方…
修道之人心中的桃源。
而這，同樣也是自己多年心中從不曾忘卻的過的地方。
忽的。
女人抬頭，將目光看向了遠處。
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長安的雲邊，綿綿的雨幕中，一道青衣劃破了天穹，進入了女人的視野中。
他落在了女人的面前。
一如既往。
從不曾改變。
臉上總是帶著那淡淡的微笑。
他說：“平安他娘，想咱家了？”
女人笑靨如花。
“有些想……但只有一點點。”
陳落笑了起來：“一點點啊，那也夠了，咱家向來要求不多的。”
人生啊……
有這一點點，也便足夠了。
無需太長。
無需太多。
只要覺得滿意，也便可以了！
……
院子是紅袖買的院子。
她和陳落說，她想要一個家……
於是選擇在了長安城這裡。
她說，她喜歡這裡。
因為這一個地方在她的生命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
陳落是知曉一些的。
她本是長安人，只是後來入了煙花之地，也便就四海為家了。
這想回長安自然是正常的。
但他也知道，回長安最大的一個原因便是，這地方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在這裡，兩人的人生也才有了交接。
所以這家……
是她的家。
卻也不好少了陳落的。
…
歲月如梭。
三十年光陰，轉瞬即過。
紅袖終究還是死了。
入土的地方是陳落親自選的。
在長安城外三十里的一處地方……名為：清水谷。
背靠青山和綠水。
只需一眼，便是風水寶地。
在那一座孤墳旁邊，陳落種下了一片桃林。
她說她喜歡桃花，希望死後能葬在一處開滿桃花的地方。
於是陳落便親自在這裡種下了一株株的桃樹。
此時為永興四十五年三月。
恰逢桃花爛漫。
一陣微風吹來，桃花落下，在空中打著轉……本該是極為好看的，只是今日不知為何，卻多了些的清冷。
“還是有些不習慣吶。”
陳落坐在紅袖的墳前……
看著這一座孤墳，哪怕早已經見貫了生死，可此時還是有些難以忘懷。
他啊……
一直在學著做一個紅塵人。
可今時今日，卻越發的覺得，這紅塵人的不易。
三十年前。
他孤身回長安，陪在了紅袖身邊。
起初他倒也不放在心上。
他想不過神臺被毀罷了，總是能修復的。
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終會留下那一線生機的。
且壽命問題，也非是不可解救，加上自己掌控太極陰陽生死之意。
這辦法總會有的。
只是到了後面，陳落放棄了，紅袖也選擇了放棄。
一如既往。
得到什麼，總要失去什麼。
活著倒也是簡單，可代價卻也很大。
死後總有機會再復活，可若是真強行續命，便是在斷了這一線生機了！
紅袖不捨失去了輪迴之機。
陳落也不願。
於是便也就順其自然了。
這三十年中，陳落便那樣陪著紅袖……
見了這長安的日出日落。
也穿上了粗布麻衣，成為了這長安中的小攤小販。
偶爾呢，出個長安遊山玩水。
有時也會玩玩遊戲，看看書，下下棋，學那風雅之人。
當然。
更多的時候還是做個俗人的。
畢竟，俗人總是快樂一些的。
生活雖簡單。
但卻也不錯。
唯一可惜的是，陳平安終究還是沒出來的。
這原因如何是不得而知的。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紅袖的原因吧？
又或是……
時機不到！
誰知道呢？
當然，這有遺憾未必就是壞事的…
人生嘛。
有遺憾，才算是完整。”
“不過，該有的總會有的……”
陳落轉身，離開了這地方。
他的手腕處帶上了一花環……
這是紅袖用桃枝做的。
她說：“等哪一日公公手中的花環重新開花的時候，那便是紅袖回來了。”
他在等這一日。
就如她也在期待那一日的見面一樣。
出了山。
谷外有人在。
人是長安
顧長安。
昔日孤煙城的孤魂。
那一個要陳落將他煉製成傀儡，陳落終究不捨的孤煙顧長安。
到死，也想要見見長安美景的顧長安！
今日……卻是長安的城隍了！
在昔日陳落入長安的時候，顧長安便知曉了。
更是在第二日夜間拜訪了陳落。
“公公，節哀。”
顧長安道。
陳落搖頭。
“生死皆有定數，紅袖於天啟年出生，如今也將近五百之齡，算是壽終正寢，故而這傷心，也少了一些了，節哀，也就無從說起了。”
顧長安沉默。
當真，少了一些嗎？
或許吧！
但又或許，公公不願意去接受這點吧？
他啊……
終究還是公公。
非聖人。
也學不會冷眼看這世間生死的。
……
這三十年中，發生了很多事情。
短短時間中，修仙界再次出現了三位合體境界。
一為峨眉靜軒師太。
她本將要壽終正寢。
卻在關鍵時刻，進入合體境界，憑空再爭得兩百年壽命。
二為青雲門司空震！
他於二十年前進入，轟動了大半個修仙界。
要知道。
這些年來伴隨著大週一統，青雲門低調了許多。
除所在之州外，也少有弟子行走。
如今司空震進入合體，這怎麼能不驚訝？
只是一想，卻也正常……
青雲門的底蘊向來不差……
昔日大時代降臨，青雲門便是大周頂尖勢力，後雖逐漸落沒，可司空震修為早入元嬰。
這些年來潛心修煉，這入了合體，也是可以的！
三便是仙霞派的素月仙子了！
對這人陳落不熟悉，故而不知道……
至於朝廷之事，陳落不知道多少，也不願過多的去操心便是了。
只是陳落也曾尋龍虎山打聽了下紅袖招的事。
說是換新掌門。
名，依舊紅袖……
可惜。
那一個紅袖，卻是比不得自己的紅袖了！
回了長安城。
走入院子。
風蕭蕭，無邊落木。
不知為何，這生活了三十年的院子，卻是顯得格外的清冷了。
往常還能聽到紅袖的歡聲笑語。
如今啊……
確是沒了！
夜晚，陳落躺在床上……
三十年的同床共枕，今日卻變得孤寂了。
也不知是知曉陳落心煩睡不著。
還是想給陳落的夜晚增添樂趣……
今夜院子跑入了賊人。
他說，他為不死邪修！
不死啊……
那當真是可怕的存在了。
必然是高人。
於是……陳落憑空抽出了一把刀，抓住了這不死邪修，將他砍成了五段。
又凝練了火靈。
將他燒成了灰燼。
後又擔心他尚且有復活的機會。
於是抓著這骨灰，連夜御劍出長安，一路飛，一路揚…
足足百里後才返回。
他想，這樣子應該復活不了了吧？
……
三日後。
陳落走了……
回了玉山書院，或是不願睹物思人，又或是想玉山書院。
回了書院。
入了書院後，便躲在了後山中，不久後更是封了後山。
連吳阿斗也被趕下了後山……
陳落說。
“後山風景不錯，咱家不願受打擾，你下山一段時間吧！”
吳阿斗繞著頭，想了下……
拿起了鋤頭，下了書院，在寧廟附近搭建了一個草廬。
寧採臣來的時候，吳阿斗正在草廬前種桃樹。
他笑著問著、
“師祖給你趕出來了？”
寧採臣早些年死了，可或是封聖的原因，終究還是化了靈。
可惜如他的父親一般，走不出這寧廟的。
“先生說，他不想受打擾……”
“師尊終還是放不下師孃。”
寧書安出現。
“見過大師兄。”
“父親。”
吳阿斗和寧採臣行禮。
“生死有命，先生其實還是看得透的，只是阿斗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先生的年齡大了……”
寧採臣愣了下。
也沉默了下來。
“今時今日，師尊好像也快五百歲了吧？”
五百歲……
為一個坎！
入了合體，便走過了！
可要是沒入合體，這坎，也便算是過不去了、
這些年陳落向來是三十來歲的樣子，於是大家也便忘記了這些事情。
可伴隨著紅袖師孃的離去。
驀然回首，大家也才驚覺，陳落不知不覺也快五百歲了。
而昔日回山，他也不過才元嬰五境。
這距離合體，可還有著很遙遠的一段路要走的。
“恐怕師尊這一次閉關，也有為求突破的原因了。”
“如此這般的話，卻是更不好打擾師尊了！”
三人這般想著。
吳阿斗又拿起了鋤頭……
“去哪阿斗？”
寧採臣問：“我搬回書院……”
既有突破的可能，那少不得要保護好先生，也不得讓先生有什麼危險的。
“我雖無法出儒山，但這些年也學會了一些手段，這書院總是能過去的，有我在，倒是不必要擔心。”
“父親能出儒山了？”
寧採臣問道。
寧書安點頭：“方圓十里……書院，恰好在這範圍內。”
聽到這話兩人高興了起來。
這樣的話，便不怎麼擔心了……
只是不久後。
大周天地，忽然昏暗了下來。
這一種昏暗，籠罩了整個大周之地……
京都。
長空！
這一日，那大周氣運六爪金龍突然發出一陣哀嚎，身上出現了裂縫。
皇宮中。
本在早朝的永興帝忽然口吐鮮血。
於此同時……
大周修仙界。
龍虎山。
上清宮。
峨眉。
青雲門。
仙霞派。
天龍寺。
錦衣衛。
玄劍門。
八大合體境界，齊齊睜開眼睛，面色駭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