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伯平的故事很簡單。
有熱血江湖。
有沙場點兵。
也有朝堂謀算。
甚至還有那妖道當行。
他們本為朝堂將軍之後，最後卻以莫須有罪名，迎來了滿門抄斬。
忠誠數十載。
拋頭顱。
灑熱血。
但朝堂所看到的，卻唯有將門高貴，不得不除、
後僥倖逃得一命，修得武藝，便想要求得公道……
他說著。
聲音越來越弱。
但還算清晰……
他說起了瓦城大戰，數百兄弟與明臺衛誓死。
也說起了明城夜襲，意圖奪下明城以佔一地而治。
更說起了望城救人，救下那被困於天牢的兄弟。
小黑的年紀尚小、
這些故事聽得熱血…
小白聽得打哈欠，於它而言，這些故事還不如陳落隨便講個笑話好聽一些。
當然。
陳落的笑話一向是不好看的。
陳落問：“你們……想改變什麼？”
他們的人不多，唯有數百……
這些年來漸漸的，從數百到數十……到如今，更僅剩下三人、
而現在呢。
這三人也迎來了末路。
他想要改變什麼？
他們想要做什麼？
陳落還是想要聽聽的……
“想改變什麼啊？”
董伯平低喃著。
他躺在地上。
目光看著面前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的火焰，眼神變得深邃，也變得空洞。
他已經聽不太清楚聲音。
也看不清周圍的東西。
一切都在不斷的後退。
四周的景象，在不斷的崩塌……
“或許……是不甘……也或許，是想要改變這混亂的世道吧！”
最後一縷火星終於熄滅。
他的聲音，再無出現。
陳落坐在那裡，看著他，也看著那兩個人。
“改變這混亂的世道，又談何容易？”
“那妖道可不是你們三人就能改變的……”
“天下修仙尚且避而三舍，何況只是你們三個凡夫俗子？”
他說著。
伸手朝著當空的明月取下了三縷光輝。
那三縷光輝取得，最後落在了三人身上……
雖弱。
但光輝總在不斷的變得明亮。
最後更是化為了三朵白色的蓮花，於黑夜中綻放。
原本已經熄滅的火焰，不知是一陣風吹過，還是如何……卻是又燃燒起來火焰。
起初弱小。
漸漸的，卻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旺盛。
最終如皓月一般耀眼奪目。
“師尊和他認識？”
貓娘娘的聲音傳了過來。
“怎麼說？”
“貓娘娘很少見到師尊如此在意一個人過……說是聽故事，其實卻是想要知曉他的人生，這個董伯平……”
貓娘娘想下道：“似曾相識，但記憶卻非深刻。”
“貓娘娘可記得，蕭指揮使？”
“蕭指揮使？”
貓娘娘想了下，終於想起：“永樂年間，錦衣衛指揮使蕭天行……”
貓娘娘記得那一人。
但記憶已經是遙遠的記憶了。
加上也僅見過一面。
如今雖記起來，可印象也已經不再那麼深刻，反而模糊不清、
“他是？”
陳落點頭：“人這緣分便是如此巧合，相逢即是有緣。若是沒見到過，錯過也便錯過了，可如今既然能見到，自然該做一些什麼。”
貓娘娘點頭。
不再去問什麼。
數百年前的故人啊……
師尊能有所動容也是說得過去了。
“師尊不和他說些什麼嗎？”
說些什麼嗎？
陳落笑了笑，終是搖頭……
“昔日故友，再逢已是陌路人……說什麼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了，不過咱家倒是很期待，期待他未來將會如何。”
他想改變。
自己給了他機會去改變。
至於最後會改變成為什麼……那就只能敬請期待了。
……
第二日晨曦破曉。
破廟中。
董伯平醒來。
起初錯愕，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他記得，他死了才是的。
回頭看著兩個本應該死去的兄弟，如今也是又活了過來。
他們也是坐在那裡。
面面相覷。
顯然不知道發生什麼。
“兄長，我們不是死了嗎？”
他們記得身上的傷入骨三分。
可現在，莫說是傷了，身上連一點傷疤也不曾留下……
“是昨夜那公子！”
董伯平哪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們見到了仙人了，是仙人救了我們！”
昨夜那幾人升起的篝火堆還有著嫋嫋青煙，顯然離去不久。
三人追出去，欲要尋找那仙人，可追了數里，終究不見得……唯見那沉江滾滾，浪花依舊。
“仙人已去了。”
董伯平嘆氣。
見不得。
道謝不得。
當是一個遺憾。
於是三人跪下，對著沉江方向遙遙三拜。
或許仙人不能察覺到。
但如今卻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了。
……
沉江上。
輕舟浮沉。
陳落心有所感回頭。
“他們醒了？”
“嗯！”
陳落點，隨即不再去說什麼。
漫漫長路。
總會有再見面的時候的……
希望那時的見面，這故人能改變些什麼。
於這大乾百姓有益，便是最好。
……
京都之路遙遠。
輕舟雖不是終日飄在江上，也偶爾靠岸。
但於江上久了一些，也總會有些不舒服。
不過對於陳落而言，倒也不會……反而不錯。
至於貓娘娘更是念上了江上日子，偶爾伸手，便能從江中抓上一條魚。
陳落是看膩了。
也不知這魚有何魅力。
為何這貓娘娘個把月來三頓不落，卻始終不膩。
或許……是因為愛吧？
終於，數日後。
這輕舟終是進入了司隸……
入了司隸後，便改水路為了陸路，這兩旁的景象，也就有了不同。
或許因靠於南下。
地方多處丘陵。
山脈成片，是連綿不絕……
作為一國京都所在，國都於山脈之中綿延，卻也是鮮有一見的。
昔日大周國都，或是七國舊都皆處平原。
鐵騎馳騁，無需多久就能直抵京都。
然而在大乾這裡……
山路南尋。
這鐵騎也就少有了優勢。
就沒有了那短短三日便能直下京都的可能的。
或有不便。
可於軍事防備之上，這等於丘陵南方之地建立的國都，也不是沒有優勢的。
“此去國都，還有三十里路程，公子若是加快程序，或許可抵達也說不定的。”
尋了個百姓一問，聽聞尚且有三十里。
不多！
不少！
恰恰好。
於是出發，終於在黃昏落日之時，遠遠的見到了這大乾的國都……
……
黃昏下，大乾的國都如同一隻雄獅一般匍匐在那山巒之中。
山高水遠。
山巒層疊、
黃昏下，如鍍上了層金黃色的薄紗一般，有少許朦朧之感。
說來也奇怪……
這國都雖如雄獅，可給陳落的感覺反而有些像是已入暮年一般。
雖尚有氣勢。
可卻有滄桑暮氣之息。
“師尊，這城中……”
貓娘娘覺得這城有些不對，小黑只是看著，身上的毛髮便已經倒豎、
唯有小白，不知想了什麼。
吞嚥著口水。
哈喇子卻是流了出來。
“那城中……好香！”
“陳落，我想吃！”
一個凝重。
一個畏懼。
一個卻是蠢蠢欲動。
陳落有些哭笑不得。
輕輕的在小白的腦袋上揉了下。
“莫要生事。”
他說：“我們只為書山路而來，其餘的事，我們從不去參與……”
妖氣沖天。
無人能看到的國都上空，有著一隻巨大的蜈蚣盤旋在那裡。
原本屬於大乾的國運雄獅被那蜈蚣牢牢束縛著。
偶爾發出了一些哀嚎。
想要掙扎，可每一次的掙扎，都只會讓它的氣運弱上幾分。
連那身體，也滿是傷痕累累，毛髮零落。
眾人點頭。
連小白都收起了那蠢蠢欲動的心。
入了城……
城中氣息非僅有一道妖氣。
卻是層出不窮。
和大周百姓臉上洋溢的笑容不同，這國都中的百姓，陳落罕見笑意，大多數是疲倦還有沉默。
尋了個客棧，走了進去，便有小二尋來。
“幾位公子和小姐，打尖還是住店的？我們這客棧可是國都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住這裡，保證幾位客官是絕對安全的！”
小二熱情的招呼著。
只是這話，倒是令陳落開了眼了。
“國都，這般不安全的嗎？”
在大周之中，客棧特色皆是佳餚環境，或是哪些突出的東西。
這國都最好的竟是安全。
這實在是有些讓陳落想不到了。
“客官說笑了。”
小二說著：“相比於大乾境內各城，國都還是最為安全的。”
小二顯然想要說什麼、
但又不好說。
陳落也沒多問。
尋小二開了兩個房間。
貓娘娘和小白一間。
陳落和小黑一間。
入了房間，恰好房間中有沐浴的地方，指尖一點，一條水龍便出現於浴盆之內，將浴桶填滿。
隨即便是一縷火花落入，這水，也便熱氣騰騰了。
陳落會水火之力。
且已入靈。
只是恐怕也沒有人會想到，有一日這水靈和火靈的作用會是如此。
脫下衣服。
入了水中。
陳落忍不住吐了一口濁氣。
【您泡了一個熱水澡，渾身的面板得到了舒展，連靈魂都得到了昇華。
心情愉悅度獲得提升！
經驗值有了少許提升！
PS：此時泡了一個熱水澡，洗去一路風霜，這絕對是人間最大的享受了。】
於登雲城出發。
斷斷續續。
兜兜轉轉。
至國都前後共有三月的時間。
這還算是走的水路，若是走陸路，恐便是一年半載時間了，一路來陳落雖不少過沐浴，但如今躺在其中，倒是別有感悟。
沐浴完畢、
穿上衣服。
下了樓，吩咐小二的上一些好菜。
不久後貓娘娘和小白她們也下來了……
菜餚並不多好。
可也算過得去……
喊來小二，和小二的聊了些。
主要也是問問這國都的事情，小二的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只是有些能說的，也就說說。
但不能說的，他確實不好再說。
陳落想了下、
問道：“可知道書山路？”
大乾國都有書山路。
這在大乾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只是陳落是不知曉的。
於是也便問了問小二的。
這一問，小二便有些詫異了起來：“公子也是為了書山路來的？”
“莫非，還有別人也是為了書山路？”
小二道：“最近不知曉，但卻也時常有人是為了書山路而來，聽說那書山路中，有仙緣呢！”
“仙緣？”
陳落有些好奇：“願聞其詳。”
“這不好亂說的”
小二遲疑了下。
陳落拿出些銀子，放在了小二的面前。
小二頓時笑了起來：“公子客氣了，其實這也不是不能說，只是說來話長罷了。”
陳落又拿出些銀子、
“今夜無事，在下有無數時間，小兄弟應該也不忙吧？”
小二呵呵笑道：“自然不忙，如何能忙？既然公子有時間，也想聽聽，那小的自然和公子好好說說這書山路了！”
於是，小二便耐心講來、
“這書山路原本不叫書山路，而是唯有書山兩字的，聽聞極其神秘，非大氣運人不可見到。
哪怕是見到了，聽說那書山高達數千米，一路崎嶇，也並非常人能登臨的。
原本吧，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只是傳說罷了，可小的呢卻是知曉這是真的，因為小的就有幸見到有人於書山中走出來。”
“有人入了書山，還出來了？”
“嗯，且這人還是家叔……”
小二說著：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家叔不過只是一普通的樵夫，僥倖入的書山得了仙緣，故而小二的才知曉了一些，這些年來，也因此有很多人為了書山而來，希望能得到仙緣，成為仙人。”
“不知小兄弟那叔叔現在在何處？書山可又走了多遠？
“聽聞家叔說起，那書山路他也就走了不到百米，便被推了出來了……
至於家叔便是這客棧的主人，如今已是朝陽觀的道長了！”
朝陽觀啊……
聽到這名字陳落總算明白為何小二說這客棧絕對安全了。
朝陽觀便是國師的道觀。
這客棧的主人為國師弟子……這京都之中，自然沒人願意得罪的。
不過這於陳落無關。
如今能知曉一些書山路的事情，於他而言便是最大的收穫了。
“不知那書山在什麼地方？”
陳落問道。
“國都城東，七里之外……有一山門為望君山…望君山門後有一條小道，公子順著小道直上，若是和書山有緣，面前的景象就會豁然開朗。
就能看到那書山屹立於面前。
若是和書山無緣，公子便只能登上望君山了，那望君山的風景也是極好的，公子若是不求書山，去看看那望君山的風景也是不錯的。”
陳落點頭……
自當如此。
只是這書山路當真這般好上？
陳落不好說……
這小二，還有些話沒說。
自己呢，也就沒想去多問了。
反正不管如何，明日便會知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