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二人相對而坐。
不知不覺間已經聊了小半個時辰。
蘇陽已經講得口乾舌燥，接連喝了好幾杯茶水。
朱棣卻是興致勃勃，絲毫沒有疲憊之色。
“那大寧派系該怎麼處理？”
“這一派系人數可不少，以劉真、李遠等人為首。”
劉真，西陲戰神宋晟的副手，先前朱棣在大寧的時候，從寧王朱權手中救下了他。
事後回援北平途中，劉真就選擇了歸順燕王朱棣。
而朱棣則投桃報李，繼續任命劉真統帥大寧戰兵，還選了一個大寧派系將領李遠。
蘇陽聽到這話，直接給出了答案。
“該封賞就封賞，無非就是多出幾個將軍罷了。”
“燕軍如今兵力高達三十萬之眾，也確實要好好整頓改革一下了。”
“組建各大軍團，派遣一位虎將驍將任軍團長，然後北平派系和大寧派系的將士穿插混合，就以此次出兵掃平北疆為契機，這樣不久之後雙方就會徹底糅合在一起，哪裡還能分得出來彼此？”
其實蘇陽也很是納悶，大寧戰兵怎麼就暴漲到二十萬了？
他哪裡知道，因為他這隻小蝴蝶扇動了翅膀，大大提前了靖難之役的日程，而原本建文朝廷派遣扼守北平的大軍，也恰巧駐守於大寧地區，結果被朱棣一次性給包圓了。
朱棣臉色有些茫然，因為他不明白這“軍團長”是個什麼意思，大抵應該是和“衛所指揮使”一樣吧？
不過這些都是小細節，朱棣已經聽出了蘇陽的話外之音。
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練兵，完成對三十萬燕軍的內部整頓，等到明年開春李景隆北上之後，再與其決一死戰！
“賢婿啊，說起來，你這次也立下了不小的功績。”
朱棣試探性地開了口，道:“燕王殿下的意思，是希望徵辟你為燕軍軍師祭酒，隨燕王殿下征戰天下，賢婿意下如何？”
一聽到這話，蘇陽有些傻眼了。
軍師祭酒，這可是一個赫赫有名的職位啊！
歷史上最出名之人，莫過於那位曹操帳下的著名謀士——鬼才郭嘉！
朱棣這可謂是誠意滿滿，連軍師祭酒的職位都拿出來了！
一旦蘇陽答應了，那他就是燕王朱棣麾下第一謀主，還要勝過亂世妖僧姚廣孝一頭！
但很可惜，蘇陽是個懶人，而且他志不在此。
“岳父大人說笑了，小婿才疏學淺，怎敢擔任這軍師祭酒一職？”
“道衍大師乃是當世謀聖，此職位非他莫屬！”
朱棣聞言神情黯然，自然聽懂了蘇陽的話外之音。
這孩子還是拒絕了啊！
他寧願舉薦道衍，都不願接下此事。
可蘇陽繼續窩在這西山，那對燕軍而言，將會是一個巨大損失啊！
明明有著驚世奇才，明明可以運籌帷幄，卻躲在這西山不出，算是怎麼回事？
一想到這兒，朱棣就有些不甘心，再次開口道。
“賢婿啊，問題是你這次立下了滔天功績，燕王殿下一向賞罰分明，他要是不賞賜你，只怕三軍將士都會不服啊！”
“啊？”蘇陽聞言愣了，“不至於吧？”
“至於！”朱棣苦笑道:“你蘇聖之名，現在可是傳遍了全軍，三軍將士都對你推崇備至，若燕王殿下不賞賜你，他們肯定會沸反盈天，這樣會動搖燕軍士氣！”
蘇陽滿臉狐疑地看了朱棣一眼，他懷疑這廝在道德綁架自己！
我現在這麼有名的嗎？
我自己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
“岳父大人，小婿志不在此，還是莫要為難我了！”
蘇陽苦笑著搖了搖頭，再次出言拒絕。
“至於賞賜，那就請燕王殿下多賞賜一下金銀財寶，將其分發給西山這八千英烈的家人吧，為他們立碑刻傳也好，好生照顧他們的遺孀也罷，蘇陽僅此一個要求。”
聽到這話，朱棣只能嘆了口氣。
他明白蘇陽心意已決，勸是勸不動了。
“英烈遺孀你放心，燕王府會全力供養。”
蘇陽沉默著點了點頭。
半晌之後，他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岳父大人，您認識暗衛統領甲壹嗎？”
此話一出，朱棣臉色微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蘇陽眼中閃過一抹光亮，急忙追問道:“那甲壹原名是什麼？他是何方人士？家中可還有妻兒親人？”
面對蘇陽這一連串的問題，朱棣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都沒有！”
“自從他們加入暗衛後，先前的一切痕跡都會全部抹除，剩下的只有一個代號！”
“這是甲壹自己親手定下的規矩，畢竟暗衛乾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活兒，他們不想牽連到自己的家人！”
蘇陽震驚了。
這跟死士又有什麼區別？
他不甘心地繼續追問了一句。
“難道連燕王府都不知道嗎？”
朱棣睜開眼睛，滿是歉意地看著蘇陽。
“只有甲壹自己知道。”
“那燕王殿下呢？”
“他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嗎？”
蘇陽聞言一怔，最終搖頭失笑。
對啊，朱棣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
即便他朱棣知道，也不會提及暗衛的任何事情。
這是對暗衛的保護，也是對暗衛將士身家性命的負責。
只是蘇陽心中一直都有過不去的那道坎兒。
甲壹豁出命去救了他，他卻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墓碑上面也只是刻著孤零零的“甲壹”二字，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悲慼。
朱棣眼見蘇陽神色悲慼，大致也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或許，有那麼一天，這些暗衛可以重見天日！”
朱棣突然開口，目光熾熱地看著蘇陽。
蘇陽聞言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等到燕王殿下靖難成功！”朱棣滿臉堅毅之色。
“那他們就不再是暗衛，而是堂堂正正的天子親衛！”
“該有的封賞，該有的葬禮，該有的一切，燕王殿下都不會忘記他們！”
蘇陽眼中閃過了一抹光亮。
或許，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浴血奮戰而死的英烈，怎麼著都不能就這樣孤零零地埋在荒山！
他們應得的榮譽，他們該有的封賞，只有靠他蘇陽去幫他們取回來了！
蘇陽伸出了手，隨後五指併攏，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我要儘快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
朱棣聞言大笑不止，同樣伸出了手去。
“很好，那你我父子二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