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
眾人臉色凝重。
距離西山血戰已經過去了三日。
蘇陽卻始終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那也就意味著……
蘇陽可能真的醒不過來了。
一時間，整個西山都陷入了悲慟之中。
他們不願意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但是他們又不得不接受。
八千兒郎戰死沙場，徐祥甲壹接連殞命，隨後連蘇陽也沒了。
這一場，他們失去了太多太多。
譚淵和朱高煦正在商議，是否要撤軍回援正面戰場。
如今整個北平府都淪為了戰場，也大致分割為什麼兩部分。
其一是北平戰場，燕世子朱高熾的北平守軍與驍將瞿能的三萬大軍。
其二則是朱棣大軍與李景隆大軍的正面戰場，燕王大軍勢如破竹，一路殺穿了南軍防線，即將在鄭村壩與李景隆的主力大軍展開決戰！
北平戰場沒什麼可說的，只要朱高熾繼續堅守北平，那雙方就打不起來。
但正面戰場情況卻很複雜，三十萬燕軍與五十萬南軍，誰都不能保證最終勝負如何。
基於這一點，譚淵準備領兵回援。
畢竟他麾下的三萬鐵騎，乃是燕軍鐵騎精銳中的精銳，前往主力戰場才是他們的職責與使命！
朱高煦卻不太同意，他還想要再等一等，他還沒有徹底對蘇陽失去希望。
譚淵雖然也很想等，但是他等不下去了啊！
戰場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
這三萬鐵騎可以發揮出的作用，絕對足以逆轉戰局。
正當二人抄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一名暗衛疾馳而來，直接倒在了西山腳下。
譚淵和朱高煦聽到訊息急忙趕了過來，卻從這暗衛口中得知了一個讓他們暴怒到極點的訊息。
“郡主……被埋伏……救援……”
一樣的套路，一樣的計謀。
這名暗衛傳遞完訊息後，一樣氣絕身亡。
朱高煦當即準備帶兵趕去救援。
他來不及多想，為何小妹會出了北平，反被南軍圍殺。
他只知道那是他的小妹，那是蘇陽的妻子，這就已經夠了。
但譚淵卻制止了朱高煦，嚴詞拒絕出兵。
因為他嗅到了一股濃濃的陰謀味道。
南軍這極有可能是故意放出訊息，然後吸引他們前往，好圍點打援。
這種操作在戰場上面很是常見，算不得什麼稀奇。
問題就在於，被圍殺之人，知不知道他們冒險去救。
安樂郡主朱婉秋，似乎並無這個價值，哪怕她是蘇陽的妻子，燕王的女兒！
譚淵和朱高煦再次爆發激烈爭吵，這一次遠比先前更加激烈得多，甚至朱高煦還直接動上了手。
呵罵聲，打鬥聲，傳到了蘇陽病房裡面。
此刻馬三寶正在給蘇陽擦拭身子，聽到譚淵和朱高煦的聲音，他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郡主殿下正在被圍殺？
這可如何是好啊！
“公子，你為什麼還不醒啊！”
“郡主殿下現在被南軍圍殺，我們該怎麼辦啊？”
“徐祥戰死了，甲壹也戰死了，八千兒郎全都死了。”
“公子要是醒不過來了，郡主該怎麼辦，誰給西山那些兄弟報仇啊？”
馬三寶停下了動作，回想起徐祥甲壹他們，以及那八千張熟悉的面孔，鼻子不禁有些發酸。
他擦拭乾淨蘇陽的身體後，就提著汙水走出了房間。
這個機敏的馬三寶，絲毫沒有注意到，蘇陽的手指正在瘋狂顫動！
沒錯，蘇陽還活著。
他一直都還有意識，只是身體完全動不了，就好像一個活死人一樣。
意識裡面，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看不到盡頭在哪裡，想要伸出手去觸控，卻又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不僅僅是手腳，而是全身上下，全都毫無知覺，彷彿它們從來不屬於自己一般，好似徹底淪為了一個廢人！
惶急，恐懼，驚慌，不安……無數的負面情緒，瞬間便充斥著整個心田。
人最大的恐懼，無外就是思想還屬於自己，身體卻已經不再聽從自己的支配，也就是所謂的植物人。
這般活著，還不如死了，因為太過煎熬，太過殘忍。
蘇陽只覺得自己便像一顆無根的浮萍一般，毫無目的的飄浮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
時不時還會蹦出一些畫面，上面大部分都是關於小媳婦兒的。
從房山縣，到北平城，再到西山。
他們夫妻二人磕磕絆絆地努力了這麼久，只是想要平靜安寧地活下去。
但，偏偏命運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就這樣……認命嗎？
不，當然不！
蘇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竭力收懾心神，努力地去感受體內的力量。
他用盡一切可以想到的辦法，竭盡全力地調集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哪怕根本沒有什麼用處。
但蘇陽仍然努力著，掙扎著，一直沒有放棄。
因為他答應過小婉，會去北平接她回家。
因為他答應過甲壹，會替他守護那永樂盛世。
因為他答應過八千兒郎，會將他們的屍骨送回家鄉安葬。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長得讓蘇陽快要絕望崩潰！
有些時候，他甚至認為這只不過是一場夢境，是一場虛幻，是自己死後飄渺無依的魂魄最後僅存的意識。
還是說，他其實已經死了，這不過是一縷殘魂罷了。
蘇陽崩潰了。
他看不到希望在那裡。
正當這個時候，一道道嘀咕聲音傳進腦海。
“郡主殿下現在被南軍圍殺……”
“徐祥戰死了，甲壹也戰死了，八千兒郎全都死了……誰給他們報仇啊……”
小婉！
徐祥！
甲壹！
西山八千兒郎！
驟然間，黑暗中出現了一道光亮！
蘇陽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終於感知到了自己的手，緊接著是腳，然後是全身上下！
可還不等他睜開眼睛，無邊無際的劇烈痛楚就猛烈襲來，令他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
原來，那是身體的保護機制，避免他再次因為劇痛而痙攣。
但是這一次，蘇陽沒有退縮，而是死死扛著這些痛楚，強迫自己硬挺下去。
他有不得不醒來的原因，他不能再次這樣昏死過去！
小婉還在等著他！
那些戰死的兄弟還在等著他去復仇！
指頭一根根的蜷曲，緊接著展開，慢慢地握成拳頭，緩緩地舉起到了眼前。
蘇陽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皮，雖然似乎有千斤重，但眼前終於還是開啟了一道縫隙。
不再是黑暗，光明頃刻之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到了久違的光亮！
“馬……和！”
一聲低喝，驚醒了屋外的馬三寶。
他難以置信地衝進房中，只見蘇陽正對他著笑。
下一刻，馬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慘然至極，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見到了家長。
“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