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
燕軍大營。
此地距離北平四十餘里。
按照朱棣原本的打算，燕軍當立即馳援北平。
奈何李景隆的南軍洞察到了燕軍動向，迅速後撤退屯鄭村壩，並且為抵禦燕軍佈置了大量防線。
也就是說，朱棣現在步步為營，除非一戰擊潰李景隆的主力大軍，否則難以抵達北平城下，回到他的根基之地。
中軍帥帳內，一眾燕軍將領盡數在此。
眼下他們必須要儘快行動，否則北平之危還沒有解除。
鄭村壩，無疑成了朱棣大軍與北平守軍之間的一顆釘子，必須要將其拔除！
朱棣高坐在主位上面，寧王朱權就坐在他旁邊。
當然，朱權現在老實多了，心甘情願地淪為燕王朱棣的副手。
因為朱棣在途中找朱權談過，只要朱權全力輔佐他打贏這一仗，事成之後，定與他平分天下！
聽到朱棣這個承諾，朱權那是欣喜若狂。
畢竟他現在也沒了麾下大軍，就是一個光桿司令。
朱棣也沒必要哄騙於他，更沒必須許下如此諾言。
所以朱權信了，從最開始的仇視謾罵，到現在的全力配合，就差給朱棣當牛做馬了。
有了朱權的全力配合，大寧諸將也徹底融入了燕軍之中。
畢竟這些大寧將領，還是有些不太安心。
他們害怕朱棣會區別對待，也害怕朱棣會對朱權下手。
好在，一切都沒有發生，甚至反倒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燕王朱棣非但沒有苛責寧王朱權，反倒視朱權為肱骨臂膀，一直寵信優待。
如此只能證明，燕王殿下當真是氣魄雄渾，天生幹大事的人啊！
諸將正在商議作戰策略，朱棣一直沉吟不語。
不知為何，他心中很是不安。
朱棣轉念一想，問題可能出在西山那邊。
八千鏖戰五萬！
兵力差距如此之大，根本就沒有絲毫勝算！
而且雙方還血戰了將近一個月，蘇陽還斬殺了將近三萬敵軍！
這戰果看似輝煌，可問題在於，蘇陽他們付出了怎樣慘重的代價？
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而且譚淵朱高煦一直沒有訊息傳來，這就讓他更加不安了。
朱棣相信蘇陽，一直都很相信。
可是蘇陽取得的戰果越是驚人，朱棣心中就越是不安。
戰果越是驚人，蘇陽付出的代價就越高！
拋開蘇陽自身價值不談，他可是自己的女婿啊！
朱棣早已把蘇陽當成了家人，與朱高熾、朱高煦他們一樣的家人！
所以，朱棣不希望蘇陽出任何閃失。
然而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一名匆匆走進了帥帳。
諸將見此情形，都愣在了原地，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
燕王朱棣麾下有一支暗衛，他們對此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瞭解。
只是暗衛一般都不會顯露人前，要是他這麼做了，那隻能證明出大事了！
難道……北平破了？
朱棣臉色微變，強忍著內心的悸動。
“出了何事？”
“王爺，西山沒了！”
此話一出，朱棣驚得豁然起身，立馬追問道:“蘇陽呢？他人現在何處？”
暗衛神情一滯，眼眶有些發紅。
“徐祥將軍戰死！”
“甲壹統領戰死！”
“八千兒郎無一生還！”
“就連蘇公子也被平安……一箭射殺！”
此話一出，朱棣如遭雷擊，直接癱軟在了椅子上。
蘇陽……死了？
怎麼會如此？
怎會如此？
“平安？”
“平安啊！”
“吾誓要殺汝！”
朱棣暴怒，一把將案桌掀翻。
所有將領都嚇得愣在了原地，尤其是剛剛加入燕軍的大寧諸將，他們還從未見過燕王殿下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然而當他們注意到張玉朱能的臉色時，也漸漸意識到了，那個“蘇陽”，對燕軍絕不一般！
只見張玉朱能等人當即跪倒在地上，眼眶血紅地出言請戰。
“王爺，末將請戰！”
“八千兒郎不能白死，公子更不能白死啊王爺！”
朱棣此刻很是後悔，甚至是悔恨萬分！
如若不是他冒險一搏出奔大寧，蘇陽也不會身陷險境！
如果不是他被郭英俞通淵阻擊了半個月之久，他也可以及時率兵回援，將蘇陽他們給救下！
該死的！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股鮮血湧了上來，朱棣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片刻之後，朱棣強行將喉嚨裡的血生生嚥了回去，但嘴角還是溢位了絲絲血跡。
一旁朱權見狀忍不住嚇了一跳，急忙詢問道:“四哥，你……”
“傳我軍令！”朱棣咬牙切齒地開口道:“將西山兒郎的事蹟，通傳全軍！”
“將本王愛婿蘇陽之死的噩耗，告訴我燕軍上下每一名將士！”
“整軍備戰，今夜渡河，本王要殺光這些南軍雜碎！”
一眾將領見此情形，當即躬身領命，不敢出言相勸。
南軍於白河西岸列陣構築防線，並且將沿岸船隻全部鑿沉，試圖以此阻擊燕軍西進。
但是他們忘了，眼下正是十一月天氣，北地本就氣候寒冷，今夜河水必定結冰！
所以燕王朱棣這個命令，並不是衝動行事。
“張玉朱能，著你為人各領一軍，搶岸登陸攻破敵陣！”
“所有南軍雜碎，殺光誅盡，一個不留，給本王的愛婿陪葬！”
張玉朱能當即領命而去，渾身沸騰的殺意令人側目。
朱棣擺了擺手，結束了這次議事。
等諸將走後，朱棣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愴，忍不住伏案大哭不止。
“蘇陽！”
“好孩子！”
“是為父害了你啊！”
大寧諸將都覺得驚詫莫名，一出了帥帳之後，他們立刻找人打聽蘇陽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引得燕王殿下如此震怒。
可是瞭解了蘇陽的生平事蹟之後，這些將領也全都沉默了。
蘇陽，不知何地人士，意外與燕王殿下之女相識相愛，後屢次出手助燕王府度過難關。
獻出礦鹽提煉之法，幫助燕王府解決錢糧危機。
看破朝廷陰謀，多次獻計獻策助燕王府避開劫難。
成立西山煤業集團，生產無煙煤，造福北平百姓，助燕王朱棣收攏民心。
坐鎮西山軍營，整頓軍紀訓練降軍，開設夜校塑造軍魂。
以八千兒郎鏖戰平安五萬大軍，為了掩護西山百姓撤離，硬生生拼殺了一個多月，直至最後八千兒郎全部戰死沙場，無一生還！
瞭解了蘇陽的事蹟，一眾將領全都沉默了。
這是一個妖孽啊，而且還是一個爺們！
要是換做他們，得知平安親率五萬大軍殺來，大機率都會掉頭就跑。
可是人蘇陽沒有這樣做，硬生生帶著八千將士跟五萬敵軍打了一個多月，還斬了近三萬敵軍！
更重要的是，他是燕王殿下的女婿！
這樣一位妖孽女婿，平白折損在了西山，也難怪燕王殿下如此震怒了。
“燕軍兒郎不能白死！”
“蘇陽公子更不能白白喪命！”
“接下來一定要給那些南軍雜碎一記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