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看完訓練後，並未急著離去。
他眼尖地注意到，有一個火槍兵在訓練結束後，還在獨自練習。
“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火槍兵嚇了一跳。
他轉過頭來一看，頓時被嚇得面色慘白。
眼前這人可是比將軍還大的紈絝子弟啊！
“大人在上，俺叫王二狗！”
“起來說話！不用這麼害怕，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蘇陽笑著安撫道，王二狗這才戰戰兢兢地起身。
他掃了一眼蘇陽身後的三位將軍，腿肚子都開始在打顫了。
見此情形，蘇陽也沒有點破。
“二狗，訓練都結束了，你為什麼還留在這兒自己訓練呢？”
“大人，俺……我腦子笨……所以很多動作記不住。”
王二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俺不想拖累同伴，更不想被趕走，所以才會用休息時間……”
話聽到這兒，眾人算是聽明白了，看向王二狗的眼神中，也多了一抹柔和。
這是一個好兵啊！
蘇陽笑著點了點頭，“那你熟悉自己手裡這杆火銃嗎？”
“熟悉！”王二狗眼睛一亮，綻放著異樣光芒，“俺晚上都抱著它睡覺，所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好，你把操練內容做給我看看！”蘇陽下令。
王二狗不敢拒絕，立馬清膛、填藥、壓實、打火，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看得蘇陽連連點頭，讚不絕口。
“你做得很不錯，真得很不錯！”
“這麼短的時間裡，你能做到這一步，肯定下了很多功夫。”
聽見蘇陽的誇讚，王二狗心裡只覺得抹了蜜一樣甘甜，下意識地咧嘴憨笑了起來。
蘇陽又笑著問道:“二狗，那你知道這火銃裡面的零件構造嗎？”
王二狗聞言一愣，臉色漲紅地搖了搖頭。
“俺……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但是俺……不識字！”
不識字，自然就不可能真正瞭解火銃的構造，也說不上來火銃發射的原理。
蘇陽見狀有些失望，不過也能夠理解。
他倒是忘記了，軍中大部分將士連飯都吃不飽，又怎麼可能有錢去讀書習字呢？
換句話說，如今軍中大部分將士，都是不折不扣的文盲，連最基本的大字都不識幾個！
嗯，比如眼前這個王二狗，再比如一旁站著的名將譚淵！
不識字可不行啊，蘇陽對這支火槍兵寄予厚望，他希望這支火槍兵將來能夠成為真正的特種火器部隊，給這個時代帶來不一樣的光彩。
所以，一千火槍兵，必須要識字。
“二狗，你想不想識字？”
王二狗聽到這話，眼中瞬間綻放出來了駭人的光芒，不過緊接著這道光芒又漸漸黯淡了下去。
只見他支支吾吾地開口道:“俺……沒錢，腦子也笨，所以……”
在王二狗的印象裡面，讀書習字就意味著交錢，可他家偏偏沒錢，窮得連飯都吃不上，不然說不定他現在也是個秀才老爺了。
“不用你交錢，這一點你放心。”
“另外誰說你腦子笨了？你對火銃的熟悉程度，肯定遠遠超出你那些同伴！”
“要是你這樣都算腦子笨的話，那這一千火槍兵裡面就沒有聰明人了！”
又聽到蘇陽誇讚自己，王二狗不好意思地憨笑了起來。
“如果不交錢的話，俺肯定想學。”
“為什麼想識字？”
“因為識字之後，俺就可以給家裡寫信了，不用再花錢找人了。”
聽到二狗這淳樸的話語，蘇陽忍不住有些動容。
他拍了拍王二狗的肩頭，示意他自己接著訓練。
離開了火器訓練場，蘇陽轉頭看向張玉三人。
“你們都識字嗎？”
張玉和朱能點了點頭，他們自然識字。
唯獨只有譚淵滿臉漲紅，支支吾吾地表示他不認識字。
譚淵心裡苦啊，他自幼跟著父親長於行伍，打了一輩子的仗，哪裡有功夫去讀書習字啊！
可是等他坐到了軍中大將這個位置上後，譚淵就漸漸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
論地位論功績，他與張玉朱能並無太大差別。
可就是因為他不識字，所以反倒沒有張玉朱能更受燕王重用，平白比他們二人低了一頭。
蘇陽注意到了譚淵的臉色，隨即也是嘆了口氣。
“你想識字嗎？”
“我……想！”
譚淵豁然抬頭，斬釘截鐵地開了口。
他再也不想因為不識字，就被人輕視看不起了！
“你能有這樣的態度，我很欣慰。”
“老實說，不管你作戰如何驍勇，終其一生也只會是個虎將驍將，成不了獨當一面的三軍統帥！”
“而張玉朱能他們二人卻不一樣，他們識字並且讀書，所以熟知兵事瞭解兵法，日後定是統帥三軍的名將帥才！”
“譚淵，現在你明白差距在哪兒了嗎？”
一聽到這話，張玉朱能面面相覷，總覺得蘇公子這是在挑撥離間。
而譚淵卻是狠狠點了點頭，主動開口道:“蘇公子，我願奉你為師，請你教我識字！”
蘇陽點了點頭，罕見地沒有拒絕。
“軍中大部分將士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
“表面上看起來，識字不識字，好像與軍隊戰力不相關。”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你們可以試想一下，如若王二狗識字的話，他就可以對火銃更加了解，哪怕戰時火銃出現了問題，他也可以迅速更換解決，從而繼續投入戰鬥，而不是就這樣喪失戰力！”
“再如最普通計程車兵，如若他們識字，自然會對軍令理解得更加深刻，不會聽得雲裡霧裡，從而出現亂局。”
“所以，燕山三護衛想要成為一支鐵軍，最大的難題不在於其他，而是在於識字上面。”
“三護衛將士有太多的文盲，以致於發展受到了限制！”
聽完蘇陽這番心裡話，張玉朱能都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們乃是軍中宿將，哪裡不明白識字的重要性。
可是想要讓這些文盲全都識字，那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畢竟人數這麼多，就算有上百個先生願意來教，也根本就教不過來。
再者也不會有人願意教他們。
文人一向敝帚自珍，更是看不起蠻橫無理的武夫丘八！
“蘇公子，即便他們願意識字，也沒人教啊！”
“不用擔心，我親自來教！”
蘇陽點了點頭，“以後晚上休息時間縮短，勻出一個時辰給我，我親自給他們開夜校。”
“第一批學員就由火槍兵與軍中標杆組成，嗯還有譚淵將軍這等不識字的軍中將佐，每次不得超過一百人，不然我也教不過來。”
“學員每學到了一個字，就把這個字教給別人，一人教一個，如此下去，三護衛中的文盲，遲早有一天會清空。”
聽到蘇陽這話，三人都很是動容。
經過這麼長時間相處，他們也瞭解了這位蘇公子的脾氣秉性。
如果不是十分緊要的事情，這位蘇公子從不願主動出手。
可是現在，為了燕山三護衛有更好的發展，蘇公子竟然要開設夜校親自教他們識字！
將士們識字之後，自然就有了更好的前程！
比如這譚淵，日後並非沒有成為三軍統帥的可能！
這份恩情，太大了啊！
譚淵眼眶發紅，鄭重地向蘇陽鞠躬行禮。
“譚淵為三軍將士，拜謝公子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