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注意力的張弛節律和分配方式,是故事結構的基礎。故事結構,是藝術家對於觀眾注意力的一種設計。
故事結構的完整性,是藝術家對觀眾注意力的許諾和踐約。
文藝復興時期的英國作家錫德尼在他的著名論文《為詩一辯》中曾提到這樣一個故事:由於戰爭,特洛伊王把自己的幼子和大宗財寶送到塞萊斯王那裡。幾年之後,特洛伊王身亡,塞萊斯王為了貪圖那大宗財寶,把小孩殺害了。正巧,小孩的母親發現了自己兒子的屍體,她很快就用計策報了仇。顯而易見,錫德尼說的這個故事是歐里庇得斯的一出悲劇的題材。錫德尼說:“我們的一個悲劇作家會從什麼地方開手寫這出戏呢?就從送小孩開始。於是他乘船過海,進塞萊斯,如此過了不知道多少年,走了不知道多少地方。但是歐里庇得斯從哪裡開始呢?就從發現屍體開始。”歐里庇得斯所採取的是緊湊的戲劇性結構。歐里庇得斯力圖把觀眾的注意力集中在最易激發他們興趣的片斷之上,而在這一故事中,小孩的母親為兒子復仇的一段顯然是最佳段落。漫長的前史,既然不足以吸引觀眾,那就讓它們作為回敘交代出來。
歐里庇得斯雕像
注意所包含的實質性內容或指向,也規定著戲劇結構的不同方式。心理學認為,注意並不是一種純粹獨立的心理過程,它包含著感知、情感、理解等心理活動,或者說,是這些心理活動的共同特徵。因此,當注意以不同的心理活動為重點內容的時候,結構方式也會相應而異。要求戲劇整齊劃一地推行某種“最佳”結構方式,完全違背了人們心理活動過程的豐富性。
觀眾的注意力與故事結構的關係,決定了一切成熟的戲劇、電影、電視劇的編劇、導演,必須是講故事的高手。他們的敘事能力,是連貫其他藝術能力的基礎能力。具有敘事能力,其他能力都能被啟用;缺少敘事能力,其他能力都提挈不起來,成為未經串絡的散珠碎玉。敘事能力即講故事的能力,也就是根據對觀眾注意力的預測而營造情節、結構的能力。離開了這個心理學依據,也就無法真正明白藝術作品中故事、情節、結構的由來。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把情節、結構的重要性置於眾多藝術因素之前。但是直到今天,中國藝術家最缺少的藝術能力,還是敘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