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到了中午，S市的天空一片湛藍。
廖晟給易斐成辦好了出院手續，走出醫院，淡淡的陽光灑落，廖晟的心情卻是灰暗的。
易斐成說出“老婆”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驚得差點跳起來，但穩住情緒，旁敲側擊地問了兩句，得知易斐成嘴裡的“老婆”是江然蘊後，廖晟的一顆心……不知是該放下去還是提起來。
可以確定了，易斐成沒有隱婚。
也可以確定了，易斐成腦子出問題了。
蒼——天——啊！
廖晟重新回去找醫生說明了情況，醫生說看拍的片子，易斐成沒什麼大礙，至於記憶的問題，可能就像之前的短暫失憶一樣，過一陣子就好了。
……
坐到車裡，易斐成摘下口罩，看向廖晟：“叮囑好醫院的人了吧？”
廖晟道：“放心。”
去的是熟悉的私人醫院，保密措施這方面是沒問題的。
“斐哥！”助理小羅氣喘吁吁地上了車，遞給易斐成一個袋子，裡面是新手機。
易斐成把新手機啟用，先登入微信。
彈出一些沒必要看的群訊息，然後就是母親發來的——【不管怎麼說，下個月你爺爺過壽，你一定得回來。】
沒有上文。
易斐成沉吟一會兒，才慢慢地想起來和母親之前的聊天內容。
調動記憶，令他的腦袋隱隱作痛。
表面上，他的失憶恢復了，實際上易斐成自己知道，記憶裡還有不少殘缺和空白，尤其是和江然蘊相關的。他們作為夫妻，理應有很多在一起的記憶，但他能想起來的很少。
這讓他有點微妙的不安。大約是……怕她生氣吧。出了車禍，獨獨把和她有關的好多事給忘了……
江然蘊沒給他發訊息。
點開和她的聊天框，易斐成猶豫了一下，不知怎麼開口。廖晟說，他出車禍的事，還沒跟江然蘊說。這樣的話，不跟她提這件事是不是更好？免得她擔心。
廖晟坐在副駕，回頭想和易斐成討論一下晚上直播的工作安排，見到易斐成手機裡的聊天框上方是“江然蘊”大名，差點魂飛魄散：“斐成！”
“嗯？”
“你——然蘊今天工作忙呢，你就別打擾她了，反正也你也沒啥事，讓她先專心工作。”
廖晟暗暗寄希望於，和早上失憶的情況一樣，過個半天一天的，易斐成的記憶錯亂就好了。
易斐成點了點頭，接受了廖晟的說法。
“今晚有個直播活動……”廖晟說道。
“我記得。”
“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廖晟試探道，“我們還有時間，可以跟他們協調往後延一兩天再直播。”
易斐成抬眼：“不用了，我沒問題。”
廖晟：“……行。”
沒事，不會出事的，他安慰自己，要相信易斐成的職業素養！
司機把他們送到酒店。
“小羅，”廖晟說，“今天給你放個假，晚上的直播我陪斐成去就行。”
“謝謝廖哥！”小羅挺開心。
“斐成，你下午好好休息，”廖晟又叮囑易斐成，“有什麼問題要聯絡我啊。”
……
進了酒店房間，易斐成先洗頭洗澡洗臉刷牙，換了身乾淨衣服。
小羅給他發了微信，十來條關於《飛鳥青山》的宣傳資料和網路評價，是之前準備好給他發過一次的，今晚直播可能用得上，知道他換手機資訊都沒了，所以再發一遍。
易斐成一條條點開看了。
網路評論的部分，讓他產生了困惑。
從其中的一部分評論來看，他和江然蘊的關係，似乎沒有公開。
他和江然蘊的婚姻……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今天他在廖晟面前提到，廖晟的表情好像也透出一些古怪。
易斐成思索了片刻。
沒有頭緒，只有頭疼。
他閉眼揉了揉額頭，不再強迫自己去想，而是嘗試從別的渠道獲取資訊。
易斐成在搜尋引擎裡，輸入他和江然蘊的名字。
首先出來的是近期通稿，都與《飛鳥青山》有關。沒一會兒，他就找到一篇對他和江然蘊這些年關係梳理的文章。
然而易斐成讀完發現，梳理得很粗淺。
無非是他們八年前因戲結識，七年前第一部電影上映就一炮而紅；六年前主演的小成本愛情電影冷檔上映，票房突破十億，參演的電視劇也火爆大江南北；五年前兩人主演的懸疑電影更是大爆特爆，直接衝進了總票房榜前十。之後兩年，兩人沒有合作，各自發展，成績也都很好，直到去年再合作了民國諜戰劇《飛鳥青山》。
文章總結：兩人之所以能取得這麼好成績，是因為在戲裡有獨特的化學反應，至於網路上對於兩人私下關係的各種猜測，文章作者認為大多是無稽之談，只是兩位優秀的演員共同演繹出了優秀的角色而已。
有一條對這篇文章的評論吸引了易斐成的注意。
是ID叫“斐然是真的”的網友釋出的：【別亂說，我們斐然已經結婚了[愛心]】
易斐成心中一動。
這是知情人？
他點進這個網友的主頁，看到對他和江然蘊關係的全新解讀。
不知不覺，順著該網友的衝浪痕跡，他進入了一個影片網站。
易斐成發現了大量他和江然蘊的cp向影片。
這些影片有以他們在同一部電影或劇中出演的角色為主的，也有把他們在不同影視劇中的角色湊在一起的，但是最讓易斐成感興趣的，是那些對他們戲外互動的分析向影片。
【磕糖向|都來品一品我們斐然的神仙花絮】
【斐然細節放大鏡|誰懂啊，昨天的頒獎典禮，小情侶藏都不藏了】
【斐然|來看業內提到斐然的真實反應，全世界都在等他們結婚】
【來品斐然兩小時直播，無數細節石錘他們是真的！！】
【斐然|真相是真】
【易斐成江然蘊|這不是在談我直播倒立洗頭】
【斐然的路演合集，不知不覺，已在你身邊陪伴這麼多年】
每一個影片，都把他和江然蘊拍戲前後、參加活動的微表情分析得頭頭是道。
有意無意的對視，目光相觸後的微笑，經意或不經意間的回眸，他給她提過拖地的禮服裙角，她給他遞過話筒……
評論和彈幕裡cp粉磕瘋了：他好愛她！
看第一個影片時，易斐成還覺得，有那麼誇張嗎？
看到第二十個影片。
易斐成：我好愛她。
又看了一些重點對江然蘊微表情分析的影片。
花絮裡接吻時她通紅的耳朵；頒獎現場她望向他的灼灼目光；他在片場拍戲受傷她第一個衝過來看；電影節他和她擦肩而過他沒第一時間注意到她，她失落的眼神……
易斐成怔怔半晌，心臟痠軟：她好愛我。
就連他們那兩年避嫌期，粉絲也達成了共識——娛樂圈不好混，他們還年輕，正值事業上升期，不能因為情情愛愛耽誤事業，避嫌更說明他們把對方的發展放在心上，是真愛！
易斐成沒有被這一條說服。
他知道自己和江然蘊的情況，他們拿資源不靠粉絲數量，公佈戀情就算會掉點兒粉，也不會影響他們的事業。
易斐成想了一會兒。
看了這麼多影片以後，腦海中和江然蘊相處的點點滴滴的記憶似乎多了一些。
一個記憶片段閃過。
是他冷淡地對江然蘊說：“我不希望我們的關係公之於眾。”
而江然蘊注視著他，眼眶漸漸泛了紅，卻又一低眉，只輕聲說道：“好。”
易斐成：“……”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自己在這段關係裡，好像是一個……渣男。
江然蘊那麼愛他，他怎麼能這樣？
難道是因為擔心家裡不同意？父親和爺爺一直看不上他做演員這份工作，更是多次說過，絕對不允許他和娛樂圈的女人交往，更不可能讓他帶人回家。
所以自己要這麼藏著？
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易斐成望著窗外的城市景色，只知道自己現在心裡像是有一把火在燒。說不出的心疼，心疼江然蘊。也有難以言喻的心痛，心痛於過去的自己在這件事上的處理太糟糕。
江然蘊這麼愛他，他們都結婚了，他不應該這樣藏著掖著，應該給她堂堂正正的名分。
也許這次車禍，就是上天給他的機會。
讓他拿出勇氣，去直面他必須面對的。
……
*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飛鳥青山》的獨家網播平臺青提影片公司所在的大樓，直播間已經搭建好，主持人、攝像、燈光等也都準備就緒。
時間差不多，江然蘊先到了。
“江老師，這邊。”工作人員早早準備好迎接。
青提影片的員工看到江然蘊，都挪不開眼睛，直到她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一群人才開始瘋狂打字，和好友私聊，或是在社交軟體發言——
【見到江然蘊真人了，好美！！】
【江然蘊太漂亮了！！！一眼轉粉！】
【今天然然來我們公司了，她路過我的時候好像看了我一眼，死而無憾……】
進了直播間，江然蘊不動聲色的環顧一圈。
“易斐成還沒來嗎？”她問。
工作人員：“說在來的路上了，剛才堵車耽誤了一會兒。江老師您先坐。”
江然蘊笑道：“叫我然蘊就可以了。”
然而過了定好的直播時間，易斐成還沒到。
粉絲都在催。
又過了幾分鐘，工作人員收到資訊，精神一振：“易老師到樓下了！”
江然蘊說：“那我們先開始吧，先跟等了這麼久的粉絲打個招呼。”
工作人員動了起來。
一開播，彈幕就像潮水湧進來。隔著螢幕和網路，粉絲說話肆無忌憚。
【然然今天好美！】【舔屏】【抱住然然大親一口】【老婆！！】【斐哥呢？】【斐[心]然[心]是[心]真[心]的[心]】【江然蘊[心]江然蘊[心]江然蘊】
江然蘊先笑盈盈地說了聲晚上好。
彈幕就被一片【晚上好】刷屏了。
江然蘊說：“非常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不久不久！】
【差點以為直播要鴿了嚇死我】
【都說了不要信營銷號黑子亂造謠，什麼不和傳聞，我們斐然好著呢！】
“怎麼會鴿呢？”江然蘊笑道，“直播馬上就正式開始啦。”
就在這時，有匆匆腳步推門而入。
江然蘊抬頭望去，看見易斐成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他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比他慣常的冷淡肅然多了幾分溫柔。
江然蘊的視線和他對上一瞬，覺得有些異樣。
易斐成今天看她的眼神，太過於……專注？
很快，江然蘊被易斐成身後拼命示意她的經紀人吸引了注意力。
廖晟舉著手機，把一行字加粗放大，在攝像頭後面舉給她看。
江然蘊眯眼看了半天，終於看清寫的是什麼。
——斐成昨天出了場小車禍，記憶方面出現了一點問題，請江老師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