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冷雖然面上帶著幾分嫌棄,但動作還是利索,很快就從邊上找來個推車,將山匪的屍體裝上去,推出村子。
那推車在村人的面前經過,沖天的血腥味,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眾人的神經,幾個承受能力差一些的,甚至當場吐了出來。
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剛才還在村子裡耀武揚威的山匪,居然這麼快,就死了個乾乾淨淨。
而按照楚軒的說法,這些屍體會被扔在無名山的山匪流竄之地,告訴其餘人,這些人就是想來無名村打秋風之人的下場。
突如其來的驚喜,與驚嚇並無太大區別。
楚軒踏過一地鮮血走到眾人面前之時,他們甚至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沒能回過神來。
有幾人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但大多數人,看著楚軒的眼神中,堆滿了熱切。
一名大約古稀之年的老者走上前來,顫顫巍巍地對著楚軒躬身行禮。
“楚公子,這一次,多謝楚公子出手相助了。”
今年的收成本就平淡,若是再讓人搶了去,他們這些人也不必做別的了,乖乖在家等著餓死就是。
心中對於楚軒自然滿是感激。
楚軒看著老頭,似乎在村子裡頗有威望,也就是所謂的族老。
心中不由得一喜,有了族老出面的認可,他在無名村,這才真正的立足下來。
搖了搖頭笑道:“老人家不必如此,無名山是我的封地,諸位就是我的子民,我自然要負這個責任。”
說著忽然又躬身一拜,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老人大驚失色,連忙想要伸手攙扶,卻被楚軒攔住。
“楚公子,您這是做什麼?小人受不得這樣的大禮。”
楚軒搖搖頭說道。
“這一拜,是替楚家,給諸位道歉。我知道,過往這麼多年,無名村雖然名為楚家的轄地,但楚家卻始終沒有對你們做過什麼,坐視諸位自生自滅,這一點,是楚家做錯了。”
“我身為楚家的人,在此,替族人給諸位道歉。”
這一句話說的情真意切,雖然來了無名村的日子不長,但楚軒真切看到了這裡眾人的日子,說句難聽點的話,這就不是人過的。
而造成這一點的原因,除了地勢環境之外,楚家的漠然在其中,也要背不小的責任。
眾人聞言,心中越發感動,其實他們心中對於楚家都有怨氣,可又不敢真的發洩出來,怕得罪了楚家。
所以在得知楚軒前來上任時,第一反應左右不過是忽視,當做沒有這個領主存在就是了。
可如今楚軒在受了眾人的漠視後,竟是以德報怨,先替他們除掉了為禍一方的山匪,後來又主動找到他們致歉。
坦蕩君子,莫過於此!
而與楚軒相比,眾人反而更是感覺一陣自慚形穢。
“大人,您何必如此?以您的品性才德,理應有更好的去處才是,在這裡,埋沒了大人啊。”
老人說話的語氣也恭敬了許多。
聞言,楚軒笑道。
“老人家說錯了,我今日為此地領主,就不該想什麼更好的去處,只求盡心竭力為諸位謀好罷了。大家不相信楚家之人的心可以理解,但也希望諸位,給楚某人一次機會,以求贖罪。”
“這天下沒有埋沒人的地方,只有用不好地方的人,只要諸位給楚某人一些時間,我等就能讓他人看看,以往他們看不起的無名山,也能是他們高不可攀的世外桃源!”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讓眾人的心頭都彷彿被點燃了一團火般。
拜別了村人後,楚軒帶著二女回到院子裡,躺在院中太師椅上,深深嘆了口氣。
正巧此時阿冷也回來,甩手將一個布袋扔在楚軒手上。
“這是剩下的,還有四十多兩,都在這裡了。”
“辛苦你了。”
楚軒接過布袋,也沒檢查就塞進袖子,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卻只招來一道白眼。
見狀,陳雪凝這才問出自己的疑惑:“阿冷,他讓你去做什麼了?”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這兩人揹著自己,達成了什麼交易一樣。
阿冷看了她一眼:“楚軒沒有告訴你們?”
得到陳雪凝二女的回答後,這才將真相說出。
昨夜睡前,楚軒去了她的屋子一趟,將身上僅有的八十多兩銀子交給了她,目的只有一個。
讓阿冷到山下找一批人,扮演山匪進村搶劫。
沒錯,今日前來的山匪眾人,都是阿冷找來的戲子。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要在村人面前上演一出英雄相救的戲碼,那些血跡也都是裝了些獸血,刺破之後用來迷人耳目用的。
聽到前因後果之後,陳雪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楚軒。
後者察覺到她的眼神,笑著聳了聳肩:“覺得我很卑鄙無恥?”
“是。”
陳雪凝毫不避諱道。
在她看來,楚軒這般做法,無疑是在欺瞞褻瀆那些村人。陳雪凝本就是學士出身,以往她所讀過的書,不能支援她接受這般歪門邪道。
“呵。”
對此,楚軒只是笑了笑,他早知道得知真相後,幾人會是這個反應,所以才沒有提前說出來。
“我承認,今日的事情,確實有幾分戲弄欺騙他們的嫌疑,但效果很好,不是嗎?”
“無名村的情況特殊,若是用正道去慢慢讓他們接受我,需要不少的時間,可我如今最缺的,就是時間。重疾需猛藥,只有這麼做,才能讓我最快在村裡立足。”
“至於欺騙的部分,我確信自己是為他們好,日後再慢慢還就是了。”
“歪門邪道。”
陳雪凝有些動搖,似乎是被說動了,但一時半會兒還嘴硬著。
楚軒只覺得這高冷的女人,原來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笑著搖了搖頭。
“特殊時期,用特殊辦法,管他什麼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那可不就是好貓?”
說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為夫先去躺一會兒。”
看著楚軒走遠,陳雪凝的心緒卻仍舊沒法平靜下來,對於他的好奇已然達到了頂點。
雖然不同意,但陳雪凝也知道,楚軒的做法,確實效果顯著。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可楚軒另闢蹊徑,竟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至少在無名村人的腦袋裡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記,此後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也不過是時間快慢的問題。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個天才,甚至連國子監裡的祭酒,都未必有這麼天馬行空的想法。
可楚軒,不是楚家一個被邊緣化的旁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