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櫓船,聽雨眠,一蓑煙雨枕江南。
江南如畫,魂牽夢縈,船孃搖著一支長櫓滿載一船吳音,讓人感受到三月江南春水融融的溫暖。
船身在水波上輕輕搖晃,船下一汪碧水被船頭破開,兩岸古樹老宅往身後退去,水面的漣漪,漾開一圈又一圈。
宋行坐在船頭,船尾傳來船孃輕聲哼著的吳語小調,手中捧著本南華經文,在春風中細細展讀。
在海砂派時,宋行說出徐宿之可能死於慕容家斗轉星移之下,呂惠卿回到六扇門總部,與其秘密會談一番後,便命宋行帶人前往姑蘇城西太湖深處的參合莊,找到姑蘇慕容家,調查此桉真相。
宋行知曉此事乃慕容覆在背後興風作浪,拒絕了呂惠卿派人跟隨的好意,直接帶著烏蘇和手下另外三名銅章捕頭,五人騎快馬趕到洞庭山下太湖邊,僱了一艘搖櫓船,順著水路朝燕子塢趕去。
姑蘇身為江南重鎮,平江府六扇門總部就設在姑蘇,除了金章呂惠卿之外,姑蘇六扇門還有兩名銀章捕頭和八名銅章捕頭,均是功夫不弱的武林好手。
宋行身後的烏蘇,雖奇怪宋行讀道經,也並未多問,左手掌按壓刀柄,目光帶著絲絲警惕,看著周圍成片蘆葦和荷葉,不敢放鬆。
小船再前行一段,忽然聽到前方傳來陣陣歌聲:“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雙飛燕...”
聲音輕柔,吳農軟語,宋行光是聽到歌聲,腦海中已浮現鍾靈毓秀的江南水鄉佳人形象。
船孃加快搖櫓的節奏,小船飛快穿過前方全是菱葉和紅菱的水域,清波之中,紅菱綠葉,可見湖面綠波上飄著一葉小舟。
一個綠杉少女,站在船頭,左手執握軟鞭,左足輕踏鞭頭,右手五指飛轉輪彈,讓軟鞭發出丁東之聲。
五指彈抹之際,手指在金算盤上撥弄,算盤珠的錚錚聲夾在軟鞭的玎玎聲中,更增清韻。
烏蘇雖不通音律,但見少女僅以軟鞭算盤便能發出類似樂器之音,美景在前,歌聲輕柔悅耳,讓他下意識的放鬆了下來。
“船孃,將船靠過去。”
一直坐在船頭的宋行,看清船上幾人,起身對船尾吩咐道。
不大的一尾小船上,除了綠杉少女,船尾划船的中年男子,長得矮小瘦削,倒像是個癆病鬼扒手。
船倉中三人,一人氣宇軒昂,卻身穿孝服,即使在這美景歌聲之中,眼中的愁苦憤恨之色,也不見減少。
另外一名青年,一襲青衫,容儀如玉,明淨柔和,正一臉讚歎望著綠杉少女,雙臂卻垂於身側,似乎受制於人。
最吸引人目光的,卻是青年身旁坐著一個僧人,身穿黃色僧袍,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
看到僧人,宋行明白這是正好碰到鳩摩智擒住段譽,並將其帶至燕子塢的一幕了。
船上另外兩人,當是伏牛派的金算盤崔百泉,和他的師侄追魂手過彥之,因伏牛派掌門人柯百歲死於慕容家斗轉星移之手,過彥之前往大理尋得師叔崔百泉一同前往參合莊為師父復仇。
兩人在太湖邊正好碰到鳩摩智二人,又恰好碰上途徑於此的阿碧,見幾人慾前往參合莊,阿碧遂邀幾人上船。
一曲唱罷,綠杉少女阿碧將軟鞭和算牌還給崔過二人,又抬頭看見身後靠過來的小船,開口道:“這位阿姐,前面就是參合莊了,阿姐來此,阿有啥事體?”
少女話中夾雜吳語和官話,說話聲音極甜極清,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
船孃連忙搖了搖手道:“小娘子,勿是我,是掰兩個官老爺,要去?們莊子上。”
阿碧轉頭看向站在船頭的宋行,輕聲問道:“兩位官差大哥,來參合莊也是為尋我家公子的嗎?”
宋行說道:“姑蘇城發生一起命桉,兇手作桉手法疑似慕容家慣用的斗轉星移,六扇門奉命調查。”
阿碧聞言,沉吟道:“介末真正弗巧哉!公子剛剛前日出仔門,最近江湖上出現不少命桉,都說是我們公子出手,公子於是親自去調查了。”
“官差大哥倘若不信,也無不啥要緊事體,介末請到敞處喝杯清茶,吃點點心。”
宋行看著端坐船上的鳩摩智,微笑道:“既如此,那我幾人就隨姑娘走一趟吧,若慕容公子真不在,我等回去也好回覆。”
宋行向船孃付了船資,與烏蘇等人上了阿碧的小舟。
烏蘇幾人登船時,船身微微下沉搖晃,蕩起了荷葉漣漪,等到宋行輕輕躍上小舟,彷彿一片羽毛落在船頭,船體別說下沉了,連搖晃都絲毫沒有搖晃。
原本閉目沉思的鳩摩智,終於睜開眼,有些鄭重地看了宋行一眼,似乎沒想到中原之地,碰到的一名小捕快,也有如此好的輕功。
宋行上了船之後,也不與其他人交談,找了個空位置盤膝坐下。
江湖中人向來就與六扇門不怎麼對付,宋行一身官服,崔百泉二人也無意攀談,倒是段譽向來喜歡交朋友,多打量了宋行幾眼。
這一打量,卻讓他神情漸漸有了變化,剛才宋行上船時,他並未察覺宋行那絕頂的輕功,此刻小船滑行之間,段譽耳中卻絲毫聽不到宋行呼吸之聲。
有些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若非青天白日,段譽幾乎以為遇到靈精水怪。
段譽偏過頭正好與鳩摩智同樣驚詫的眼神對上,方知自己並未聽錯,二人又豎起耳朵,死死盯著宋行背影,船上頓時安靜下來。
直到過了許久,鳩摩智才聽到宋行那裡傳來一聲微弱的換氣之聲。
沒有城府的段譽,這才鬆了口氣,看著宋行的背影笑道:“這位官差大哥,好深厚的內力。”
身邊的鳩摩智武功就已經強得非人,但似乎也做不到如眼前宋行這般行徑。
宋行回頭看了段譽一眼,微微頷首:“小兄弟內力深厚,當世罕見,何必自謙。”
段譽苦笑道:“我這身功夫,說來話長,時靈時不靈,要不然也不會被人擒住從大理帶來江南了。”
宋行轉頭看向鳩摩智:“想來擒住小兄弟的,正是這位吐蕃國師了?”
鳩摩智沒想到宋行竟然認得自己,雙手合十說道:“這位施主認識小僧?”
宋行點頭道:“大輪寺明王來到宋地,若我等都不知,六扇門豈不是成了尸位素餐之輩。”
以六扇門遍佈江湖的耳目,鳩摩智又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六扇門早就將他的行蹤記錄在冊,沿途傳誦。
只不過宋行沒有想到,會恰好遇到二人而已。
鳩摩智道:“小僧從吐番萬里迢迢來到中土,只為在故交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完當年心願,別無他意。”
鳩摩智不願與宋廷六扇門打交道,所以隻字不提將段譽擒至慕容博墓前,逼迫他吐露六脈神劍的事實。
宋行卻並未拆穿他,因為他此行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調查慕容復的下落,而是為了詐死的慕容博而來。
看著被鳩摩智旁邊的段譽,宋行心念一動,從玉印空間得來的盜拓令,選定了段譽就使用了下去。
然後宋行腦海中就浮現了段譽所學的四種武功,一陽指、北冥神功、六脈神劍和凌波微步。
宋行沒有猶豫,很快就將北冥神功、六脈神劍和凌波微步的具體修煉方法復刻了過來。
段譽所學北冥神功,共有三十六幅影象,每幅像上均有顏色細線,註明穴道部位及練功法訣。
當初段譽無心習武,為了應付差事,只練了第一式。
但盜拓令將北冥神功復刻過來的北冥神功,卻自動將其補充完整,完整的三十六幅修煉圖卷都出現在宋行腦海中。
北冥神功脫胎於逍遙派鎮派秘籍《逍遙御風》,以積蓄內力為第一要義,內力既厚,天下武功無不為我所用,猶之北冥,大舟小舟無不載,大魚小魚無不容。
段譽也是仰仗北冥神功吸取一身渾厚的內力,方能練成天龍寺鎮派絕學六脈神劍。
宋行盜拓六脈神劍,並不是覺得這門功夫上限多高,而是欲從中一窺天龍中化氣為形的關竅。
這個世界的真實武功,雖然沒有誇張到一掌打出一條龍,但是真氣離體的難度,卻遠遠低於上個世界。
稍微厲害點的武功,修煉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做到真氣外放,傷敵於無形。
六脈神劍名為劍法,其實更應該稱為一種指法,將強大的內力透過右手五指和左手小指激發出去,出劍時劍氣急如電閃,迅勐絕倫。
宋行猜測,當內力突破到更高程度時,此劍法或許並不僅限於六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