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場槍聲來看,白猿應該是發現埋伏了,扛過了第一輪槍擊。”
周有良拿起筷子,將面前的一條糖醋鯉魚翻了個身,在魚肚上夾了塊最嫩的肉,送進口中。
“對於他那樣的強人,沒有第一時間擊殺的話,就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近些年來,清廷固然投入大量錢財武裝清兵,但是綠營的八旗兵已經爛到根子了,參加過鎮壓義和團的周有良清楚,單靠那些綠營精兵,殺掉白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晚風拂過,李調元頓時感覺到身體有些微微發涼,聽周有良如此說,眼神更是開始遊離起來。
“周大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李調元有些畏懼地開口說道。
“無妨!”
周有良擺了擺手,嚥下口中的魚肉,接著說道:“即使綠營精兵奈何不了白猿,他也不可能活著走出去。”
周有良側過頭,望向窗外,聲音卻傳到李調元耳中:“貴縣總捕頭莫東傑,師承家傳的莫家拳,年輕時單槍匹馬挑翻了廣州十七家武館,號稱單手鎮一州,近些年折在他手中的江洋大盜,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白猿就算躲過了槍擊,也肯定會負傷,接下來面對莫東傑,毫無勝算。”
周有良自信地說道。
“何況總督大人,為了此次行動萬無一失,特地從內務府請了兩位高手,血僧那蘇圖和隱刀金三祖,實力更在莫東傑之上。”
聽到內務府的大名,想起之前在縣衙見過的兩人,李調元渾身一震,如夢初醒,連忙稱是。
周有良起身,來到窗邊,將窗戶完全推開,藉助酒肆內的光芒,望向不遠處的戰場:“且待良將斬敵首。”
刀光閃過,怒目圓睜的首級,翻滾著飛向天空,死不瞑目。
從死人堆中起身的宋行,看著倒下的最後一具屍體,面無表情。
靠著超過常人的反應速度和體能,來襲擊的二十多名清兵槍手,已經全部死在宋行的刀下。
宋行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左臂的一處槍彈擦傷。
剛剛起身的宋行,垂在右手下方的苗刀,猛地彈起,斬向右斜方的空中。
斬出的刀架住了一門奇形兵器,宋行腿部卸力,腳下的青磚被震得粉碎。
偷襲宋行的,是個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矮壯漢子,手中拿著一隻柳公拐,正是蒼梧縣總捕頭莫東傑。
柳公拐,形似拐,長五尺餘,兩頭有對稱的刃面微彎的刀頭,拐中間是木柄,木柄與刀刃同側有兩月牙刃朝外。
這種拐既有刀的功能,又有鏟的功能,劈、削、抹自如,使用起來非常兇猛,雙刀輪轉,風雨不透,殺人只在一瞬間。
莫東傑偷襲失敗,柳公拐劃過一道弧線,直指宋行胸前要害,不給宋行拾起地上槍械的機會。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出於捕頭的謹慎,莫東傑不敢有絲毫留手。
一年來,官府數次圍剿的失敗,已經告訴莫東傑,眼前的白猿,可不是兔子,而是一頭比獅子更兇猛的猛獸。
莫東傑右臂青筋暴起,柳公拐舞得猶如風火輪一般,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刀光閃爍之間,意圖將宋行逼退。
誰料宋行苗刀劈斬,以快打快,不但半步未退,反而強勢無匹的強攻了過來。
宋行清楚,幕後之人既然埋伏於此,肯定不會就只有一些槍手和莫東傑。
若不能第一時間擊殺莫東傑,等到敵人後手再施展出,想要脫身就不容易了。
但能夠挑翻十七家武館的莫東傑,自身也有過人之處,手中兵器劈、削、砍、挑,變化多端,處處不離宋行要害。
腳下步伐飄忽,身形忽前忽後,忽左忽右,死死纏住宋行。
莫家拳雖然號稱拳法,卻以腿法見長,一身功夫七成都在腿上,號稱一腿勝三拳。
傳承到莫東傑手中,經由挑戰南北拳館,融合南拳北腿特長,在莫家拳原來的基礎上,將北方武功的大開大合,躥縱跳躍,融入南方拳的短橋寸勁,闊幅沉馬,從而功夫大進,打下莫家拳的赫赫威名。
兩人戰到酣處,一進一退,一個呼吸間,已交手數十次,兵刃相擊間迸射出的火星,照亮了兩人冷峻的臉龐。
手上兵器搏殺,腿法步步奪命,第三個呼吸,莫東傑鬢角已經滲出一滴冷汗。
他早知道白猿武功不弱,但卻沒想到會兇悍到這個地步。
第四個呼吸,雙方再次交手數十招,柳公拐反手使出,從腋下彈出,試圖鎖住宋行的苗刀。
苗刀攻勢一緩,空門稍開,莫東傑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刀頭前探,抹向宋行持刀的右手腕。
“唰!”
宋行右手鬆開刀柄,左手前伸,握住刀柄,反手撩出,刀光閃動。
第五個呼吸,莫東傑的首級沖天而起!
莫東傑身死瞬間,宋行右手抓住他的衣裳,用力朝著後方甩去,同時挾刀揉手,頭也不回朝著後方斬去。
漫天飛血中,莫東傑的屍體無聲無息被分成兩截。
一把通體漆黑,彷彿融入夜色的長刀,穿過分開的屍首,朝著宋行脖子處斬去。
刀未建功。
長刀結結實實被宋行砍出的苗刀擋下,巨大的力道迸發,持刀雙方分別向後跌去。
“好一招懷中抱月,梅花探海,紅拳的拳架子,梅花拳的底子,莫東傑眼力不濟,死得不冤。”
持黑刀偷襲的金三祖,一招無功,沒有再出手,反而出聲讚道。
宋行面色有些凝重的轉身,短暫交手,讓他知曉,面前的錦袍壯漢,是個比莫東傑更強悍的高手。
更吸引宋行目光的,是金三祖身後緩緩從陰影中走出的紅衣番僧。
不甚壯碩的軀體中,卻隱隱傳出比金三祖更巨大的壓迫感。
金三祖單手持刀指向宋行:“周有良分析的沒錯,白猿竟然真的是個年輕人,如此年紀就能斬殺莫東傑,這份天資真是驚世駭俗。”
下意識舔了舔嘴唇,金三祖有些醜陋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將你們這種天才斬於刀下,實在是太讓人愉悅了!”
話音未落,金三祖一步趟出,人已到達宋行面前,揮刀斬下。
於此同時,紅衣番僧那蘇圖,露在外面的雙手變得赤紅,猶如燒紅的鐵塊般,朝著宋行腦袋拍下。
密宗大手印,一門強硬至極的拳法,密宗不傳之秘,練成此功者,結印御勢鮮有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