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根市,水仙花街6號的地下室內。
安吉爾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袍,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盤費內波特面走下樓梯,地下室已經被數根蠟燭和一盞油燈照得通明,她繞過樓梯旁的雜物,來到地下室中心,那兒擺放著一張正方形的木桌,是提前從客廳搬下來的。
桌上已經分別在三個角落放上了海鮮飯、白麵包和迪西餡餅,她手上的費內波特面是最後一件儀式需要的餐點,剛從街角的銀冠餐廳送來,還熱氣騰騰地散發著濃香,引誘著安吉爾的味蕾,讓才吃過午飯的她食指大動。
“這可是儀式需要的貢品,不能吃……”
忍住大口吸溜沾滿汁水的麵條的衝動,安吉爾將餐盤放到桌子剩下的那個角落,再次拿起手上的羊皮紙確認四種食物的擺放位置準確無誤。
“按順時針順序,依次是海鮮飯……白麵包……費內波特……”
依次確認四種食物擺放完成,雖然迪西餡餅已經不復剛出爐時的熱氣,而最早買好的白麵包表皮已經有些脫水起皺,但應該不會影響儀式的效果。
“然後是精油……月亮花、金薄荷、深眠花、金手柑和巖玫瑰。”
混在一起的精油當然沒法確認,她只能在心中回憶一下自己購買的精油是否出錯,然後將那一小瓶淺藍色的混合精油放在一旁備用。
檀香蠟燭已經預先擺在桌子的四角,四種食物的旁邊,為了防止蠟燭因意外擾動而傾倒,她提前用另一支蠟燭燃燒後的蠟油進行了固定。
用火柴點燃四根檀香蠟燭,在微弱的火焰照耀下,她簡單地利用粗鹽和清水聖化了雕刻刀,持刀環繞已經成為祭臺的方桌一圈,用自刀尖噴薄而出的無形力量製造了圍繞著祭臺的,能隔離不潔之物的靈性之牆。
在靈性之牆的隔絕下,方桌周圍彷彿成了一片密閉的空間,似乎將所有的干擾、不潔的力量都排除在外。
安吉爾將混合精油依次滴在四根蠟燭的火焰上,隨著液體瞬間蒸發的滋滋聲響起,一股淡薄的香氣瀰漫在地下室內,和原本存在的檀香味混合在一起,更增添了儀式的一絲神秘感。
舔了舔嘴唇,身披黑袍、頭戴兜帽,像是個邪教徒一般打扮的安吉爾低下頭,用赫密斯語念出她早已背誦熟練的咒文。
“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愚者,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我祈求您的幫助,我祈求您的眷顧……”
“……請將力量傳遞給我的咒文。”
完整地念誦完整段愚者傳授的咒文後,安吉爾感覺周圍似乎颳起了一股微風,桌上四根蠟燭燃燒的火焰輕微地抖動片刻,又安靜了下來。
她心念一動,抬起右手看向掌心,原本已變得不可見的,那枚在第一次塔羅會後印在手掌上的淚滴形印記再次浮現,深紅色的光芒在其中閃動。
儀式成功了?
安吉爾連忙閉上眼睛,雙手合十,低聲祈禱著:“尊敬的‘愚者’先生,您吩咐的儀式我已經完成了,請問是否還有其他的指示?”
靜待片刻,她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著木桌和食物、蠟燭搭成的簡易祭臺上一切如初,四周的微風也已經消失,一切似乎並無變化。
“就這樣?需要繼續等祂的回應嗎?”
安吉爾不敢妄動,而是繼續站在祭臺前,直到四支蠟燭燃燒過半,地下室內的檀香味愈發濃郁。
“可能是‘愚者’先生過於忙碌,沒空回覆這些小事吧……”
她搖了搖頭,吹熄了蠟燭,開始收拾已有些冷掉的食物。
————
今天上午廷根市的值夜者小隊精銳盡出,前往碼頭區的惡龍酒吧地下交易市場,抓捕在那現身的通緝犯“教唆者”特里斯,安吉爾跟著西迦·特昂到警察局調走一隊便衣巡警後,依照隊長鄧恩·史密斯的命令返回了黑荊棘安保公司,等待其他人的好訊息。
沒想到首先回來的是垂頭喪氣的“午夜詩人”倫納德·米切爾,在他的解釋下,留守的安吉爾等人才知道抓捕行動在一開始就失敗了。
原因自然出在各大教會之間互相合作又競爭著的微妙關係上。
總體來說,廷根市的三股官方非凡者勢力,“值夜者”、“代罰者”和“機械之心”之間是處於合作的狀態,三者分別隸屬於魯恩王國的三大正神教會,黑夜女神、風暴之主、蒸汽與機械之神。他們按照信徒所屬原則,處理自己管轄範圍內的超凡因素案件,很少互相干涉。
可“苜蓿號慘案”涉及兩位數的受害人,三大教會都有不少信徒牽涉其中,遇到這樣的複雜情況,通常規則是按管轄屬地劃分管理,值夜者負責廷根市的金梧桐區、西區和北區,機械之心管理大學區和廷根郊外,代罰者處理東區、南區和碼頭區的案件。
這次引發苜蓿號乘客自相殘殺的“教唆者”特里斯出現在碼頭區,按理說是歸風暴之主教會的代罰者們負責,但機械之心也有理由——苜蓿號上死傷最多的就是蒸汽與機械之神的信徒,且目擊特里斯再次出現的線人是機械之心發展的下線。
於是接到線報的機械之心迅速出動了非凡者小隊,甚至還帶上了一隊裝備高壓蒸汽步槍的武裝力量,誓要將敢於對信徒出手的野生非凡者抓捕歸案。
沒想到“教唆者”特里斯異常警惕,在包圍圈沒有形成前就離開了現場,讓機械之心的大隊人馬撲了個空,只能對著惡龍酒吧的普通人發洩怒火,一遍又一遍地對比長相、詢問線索。
按倫納德的說法,直到他回來時,地下市場都沒恢復正常交易,和他一起趕到現場的鄧恩·史密斯也被拉著協助調查幾個重點懷疑物件,一時間沒法脫身。
“為什麼不試試占卜呢?”
一旁同樣留守公司的“占卜家”克萊恩躍躍欲試,他在上週協助安吉爾解決了一樁找回戒指的委託,收穫了30鎊的賞金,又透過卜杖尋物與倫納德·米切爾解救了一名被綁架的男孩,拿到了另一筆豐厚的額外收入,現在對於占卜術的使用已是得心應手。
倫納德搖頭否定了這個方法:“在場的有‘機械之心’和‘代罰者’的小隊成員,其中不乏能熟練運用占卜的資深非凡者,有兩人分別嘗試了占卜,可惜都失敗了,也許是線索太少,也可能有其他非凡者干擾了占卜的結果。”
又是干擾占卜……
安吉爾對此有些頭疼,她原以為神秘學中,占卜是非常好用的情報獲取手段,沒想到各種野生非凡者似乎都有能干擾占卜結果的方法,她目前除了克萊恩完成的兩次委託,還沒見到占卜成功的例子。
不管怎樣,經過這樣一次打草驚蛇,官方非凡者趁通緝令還未張貼到各處,利用時間差抓捕尚未發現自己被通緝的特里斯的計劃徹底破產了。接下來無非就是根據通緝令大肆巡查、搜捕,運氣好能找到特里斯出沒的線索,運氣差的話就跟他那些幾年了還掛在通緝令上的前輩們一樣,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既然抓捕特里斯無望,安吉爾也就失去了繼續等待的興趣。她成為正式成員前並不需要安排徹夜值守查尼斯門,現在的工作時間頗為自由,想起今天還要完成“愚者”吩咐的任務,她找了個藉口離開黑荊棘安保公司,趁著中午就餐高峰還未到來,購齊了所需的各種食物,順利在地下室內完成了儀式。
可惜“愚者”並未當場回覆她的祈禱,不知是由於其他兩名塔羅會的成員還未完成儀式,還是因為“愚者”壓根不屑於回覆,總之安吉爾自認為已經成功地完成了祂交代的任務,心安理得地收拾好儀式現場,把垂涎已久的費內波特面打包送進了肚中。
這是節約……而且好像很多地方都有食用祭祀供品的習俗……安吉爾找了個藉口。
下午的時間,由於自己還不是正式成員,她並沒有重新回到黑荊棘安保公司,陪其他無事可做的值夜者們打牌、摸魚,也不確定惡龍酒吧的地下市場是否重新開放,只能把時間消磨在製作從老尼爾那學來的符咒上,在浪費了幾副製作材料後,她終於成功完成了一枚“沉眠符咒”。
這是源於黑夜女神“領域”之力的符咒,效果類似於在雪倫夫人一戰中倫納德吟唱詩歌后讓人入睡的力量,因為和各位“不眠者”序列的值夜者力量重複,在值夜者內部基本沒什麼人使用。
但對“刺客”序列,缺乏這類非凡能力的安吉爾來說,是很好的戰力補充。
撲克牌大小的銀製方片正反面都雕刻著象徵黑夜女神的神秘學符號,以及繁複的赫密斯語咒文,這也是製作符咒的難點之一,一旁廢棄的銀片上各種鑿穿的痕跡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這枚成功製作的符咒上,安吉爾可以感受到蘊含其中的,代表黑夜女神的寧靜、深沉的力量,只要將自身靈性灌注進去,念出啟動咒文,數秒後符咒就會爆發出讓周圍生物沉睡的力量。
看了眼懷錶,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她仔細收好製作成功的“沉眠符咒”,重新拿起一塊新的銀片,準備嘗試另一種黑夜女神領域的符咒,“夢境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