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已經招募到了十五個,按照你的要求,都是些身份清白的,退役海軍優先,但這種人太難找,而且要價反而會更高。”
一手搭在腰上的指揮刀上,一手撫摸著被“狂亂指環”改變了顏色的長髮,伊蓮倚靠在船頭的舷梯旁,向身邊的安吉爾介紹著。
“還有大半個月,你不用著急,人手可以慢慢找,但標準不能降低,”安吉爾強調道,視線掃過甲板上那些身材壯碩,步履穩健的水手,“好人變壞很容易,壞人變好卻非常困難,你如果招募那些當過海盜的,或許他們在出海的第二天就會招來老朋友,裡應外合把你的船給劫了。”
安吉爾將從白瑪瑙號的船長艾爾蘭、黃金夢想號的第四水手長達尼茲那聽來的各種知識教給伊蓮,後者在被特雷茜俘虜之前,也做過幾年的海上生意,對此深表贊同。
“另外,有幾名非凡者前來報名,他們序列都不高,經驗還算豐富,但一個人要價頂得上七八個普通水手,需要留下他們嗎?”
“當然,你如果打算一年後還上我投資的錢,光靠這幾十個水手和一條小船走私些商品,肯定不夠,也許得開拓一些新業務,比如……搶搶海盜們,那樣的話光有你一個非凡者恐怕不夠。”
安吉爾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伊蓮靠走私賺錢,這行要買通拜亞姆的當地駐軍,打點兩地的渠道,利潤不大,風險卻不低,而且必然會引來海盜們的覬覦,不如一開始就往那些附帶著賞金的海盜頭上打主意,進行貨物貿易的同時,賺些外快。
因此,僱傭部分非凡者是個必須的選項,光靠伊蓮一人,安吉爾可不想某天醒來就得到了她的“紅髮女郎”號被洗劫,紅髮女士伊蓮被綁走賣給“疾病中將”的訊息。
兩人商議一番後,決定回拜亞姆一趟,去見見這些天一直幫伊蓮招募人手的多米尼克,讓他物色幾個符合條件的非凡者,“水手”途徑最好,“戰士”或“獵人”也不錯。雖然他們大機率和風暴教會、各國軍方有關,甚至可能就是這些勢力灑在民間的探子,但對於並不打算當海盜搶劫一般船隻的伊蓮來說,把這種人吸納進隊伍裡未必是壞事。
要是能混成半個官方身份,那收益和安全性就有保障了。
“那個‘挑釁者’說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幫我招募人手,但卻不肯說你幫了他什麼,這讓我很好奇。”
坐在僱傭馬車上,伊蓮看著窗外的街景,突然開口道。
“和伱的遭遇差不多,他和索尼婭遇到了‘魔女教派’,成了她們追殺的目標,我在他們逃離魯恩王國的過程中幫了點小忙而已。”
安吉爾淡然回答,視線同樣看向窗外,又悄然移開了——馬車正好路過“紅劇場”,這間拜亞姆,乃至整個羅思德群島最大的妓院雖然白天不開門,但此時仍有不少前一晚在此留宿的客人灰溜溜地從側門離開,讓街道顯得十分混亂。
“索尼婭是他身邊那個看著沒成年的‘占卜家’?她私下偷偷跟我說想加入我的隊伍出去探險,我怕她出事,沒敢答應。”
“她確實沒有成年,而且在恩馬特港時,父母都死在了‘魔女教派’的手中,只有多米尼克一個能照顧她的人了。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一切,這個女孩應該待在學校裡,而不是你的船上。”
“天哪,沒成年?那,那多米尼克和她……”
伊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臉頰帶上了些緋紅。
這是你該關心的事麼……安吉爾腹誹著,再次把視線移向窗外。
紅劇場斜對面的小巷中,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披著兜帽斗篷,正推開路邊沒有掛招牌的草藥店的門,左右看看,一個閃身,身手矯捷地鑽進了門縫之中。
開在“紅劇場”附近的草藥店,不願掛起招牌,低調光顧的客人,這裡賣的不會是我想的那種東西吧……安吉爾憋住笑意,拉上窗簾,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和伊蓮聊起了“狂亂戒指”負面效果的應對辦法。
……
推開草藥店的門,兜帽男子立即反手關上了門,打量著這間昏暗的店鋪內部。
風乾的藥材和正在種植的藥草種類很多,其中還有富含靈性的植物,應該是個正牌“藥師”……
他目光投向櫃檯後方的老闆,愣了一秒,走上前去。
身穿黑色長袍,黑髮似乎幾天沒有打理的胖老闆正低頭在筆記上寫著什麼,上面都是些規整的數字,他肩膀上站著一隻貓頭鷹,圓鼓鼓的眼睛同樣盯著筆記本上的內容。
“配藥。”
兜帽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一人一鳥同時抬起頭,看向這位顧客。
短暫的觀察後,胖藥師笑了起來。
“朋友,剛從對面出來,昨晚玩得太瘋,力不從心了?”
他面前的男子有那麼一瞬間整個身體都停止了動作,僵在原地,藥師肩上的貓頭鷹“呱”地叫了一聲,飛了起來,但卻因為房間天花板太過低矮,險些撞在上面,撲騰著翅膀滿屋子亂飛。
“多少錢一副?”
沉默片刻,男子低聲反問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有普通的那種,體力充沛一些,事後不那麼勞累,還有加了木乃伊粉的,貝克蘭德、特里爾、費內波特的貴族都在用,當然,價錢上要貴很多……”
藥師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如驚弓之鳥的……鳥一眼,回過頭來迅速介紹著自己的產品。
“‘藥師’的那種,真正的藥劑。”
兜帽男子強調道,左手搭在了櫃檯上,黑色的皮質手套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感覺,讓胖藥師不由得嚥了口唾沫,也讓他瞬間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他知道我是非凡者了!
“我明白了,最好的那種,但要5……不,4鎊一瓶。”
他很快屈服,表現出圓滑的態度,但在報價時仍心疼得臉上的肉都皺了起來。
男子收回左手,伸進斗篷裡摸索著,在胖藥師驚恐的目光下掏出了一疊鈔票,數出20鎊拍在櫃檯上。
暗暗鬆了口氣,藥師迅速收起鈔票,在櫃檯下取出五瓶暗紅色的藥劑,擺在了檯面上,兜帽男子一瓶瓶拿起,稍微瞥了一眼就收進袋中,似乎是非常熟悉這種藥劑,無需辨認真偽。
他應該經常購買,但我壓根不記得有這樣恐怖的顧客……胖藥師看著對方一聲不吭地回過頭向大門走去,眼珠一轉,開口道:
“稍等一下,”他見對方根本沒有反應,又喊了一聲,“等等!你是冒險家還是……那個?”
他用“那個”指代不便展示身份的任何人,比如海盜,比如拜亞姆的代罰者,這些人都是他小店的服務物件。
兜帽男子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
“我有個委託,報酬足足100鎊,只要你幫我找個人,找我的老師。”
說到價格時,藥師再次心疼地皺起眉頭。
“沒興趣。”
砰,房門被推開又關上,那聲拒絕這才從門縫中傳進來。
“唉,好不容易遇到個看起來比較能打的……”藥師失望地嘆了口氣,看向仍在天花板上撲騰的貓頭鷹,“傻鳥,你給我下來,別把窗戶給撞壞了,這裡三天兩頭就下雨!”
“達克威爾,我要是你,現在就收拾行李跑路,剛才你嘲笑那人的時候,他幾乎想幹掉你。”
那隻亂竄的貓頭鷹居然口吐人言,語氣帶著一絲驚懼。
“什麼?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對每個顧客都說的話罷了,這是能讓他們痛快掏錢的話術。”被它稱作達克威爾,自貝克蘭德搬到拜亞姆的胖藥師驚呼。
“你也許更適合‘獵人’魔藥,而不是‘藥師’,聽說獵人開口就讓人想動手揍他們一頓。”貓頭鷹終於停止了亂飛,回到達克威爾肩上,砸吧著嘴說道。
“而你,應該被灌下‘占卜家’魔藥,幫我尋找老頭的下落,這樣我們能儘快離開這裡!”
他伸手作勢要拍打肩上的鳥,被後者靈活地躲過。
“不行,如果這個月還沒有老頭的訊息,我就必須要搬家了,我委託了十多個冒險家,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砰——
門再次被粗暴地推開,一道消瘦的身影大方地走了進來,他頭戴半高絲綢禮帽,身上穿著長款風衣,金邊眼鏡下的褐瞳極具壓迫力,讓正在喃喃自語的達克威爾瞬間閉上了嘴。
“你好,請問需要些什麼?”
擠出一絲笑容,胖藥師搓著手問道。
“聽說,你有個價值100鎊的尋人委託?”
“呱——”
貓頭鷹又從他肩膀上一躍而起,從尚未關上的店門竄了出去。
看著對方撫向禮帽下緣那不算粗壯的裸露左手,達克威爾呆愣著問道:
“你是誰?從哪知道我要尋人的?”
“剛才聽那個來買藥的人說的,而我,一向樂於助人,”輕輕關上背後的門,克萊恩擠出一絲笑容,“另外,你可以叫我,格爾曼·斯帕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