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和蠟燭已經全熄滅了,你可以上來了。”
安吉爾靠在船舷邊,向下輕聲說道。
片刻後,“倒吊人”阿爾傑小心翼翼地沿著繩梯爬了上來,視線快速在甲板上掃了一圈,發現除了月光外並沒有他無比懼怕的火光,這才翻過船舷,回到了自己的“幽藍復仇者”號。
雙腳踏上甲板的瞬間,他就利用船長的許可權,指揮這艘幽靈船將從上層甲板到他船長室的路上所有照明全部掐滅,緊繃的脊背和四肢才放鬆下來。
原來我以前在“魔術懷錶”的負面效果下是這種表現麼……安吉爾強壓著嘴角,做出嚴肅的表情,看向陷入足足十二小時“畏懼火光”狀態的倒吊人先生。
她身旁的克萊恩雖然面無表情,但視線也饒有興趣地落在阿爾傑身上,安吉爾猜測,如果大家並非都是“愚者”先生的信徒,而且剛才進行了合作,他或許會試著點起一束火苗,扮演一下目中無人、舉止瘋狂的冒險家。
周圍寥寥數名水手好奇地盯著自己的船長,這個強大的“航海家”離開“幽藍復仇者”前還是一臉淡然,像是陪著兩位僱主下去郊遊,現在眼神中卻帶著恐懼,藍色的腥臭液體沾滿了襯衫和臉龐,微微蜷縮著如同一隻倉鼠。
“都回自己崗位,五分鐘後起航,離開這裡。”
阿爾傑繃著臉吩咐道,迅速將水手們驅離了甲板,畢竟水手們的真正“崗位”,只是打掃船艙內部,以及做做飯洗洗衣而已。
在這艘幽靈船上服役了幾個月,他們大多數都變成了撲克高手,半數人都精通怎麼在三分鐘內將自己的靴子擦得鋥亮。
“我們……明天再談談怎麼分配,我先回船長室啟動船隻,離開這裡。”
見水手們紛紛離開,阿爾傑將手裡裝著黑色巨蛛腦袋的袋子遞給安吉爾,語速極快地說道,而後頭也不回,落荒而逃,迅速離開了甲板。
“我以前也是這樣嗎?”
看著對方的背影,安吉爾喃喃問道。
“不,你不一樣……”克萊恩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至少我絕對不會試圖點火嚇唬你。”
“原來你真的試圖嚇唬阿爾傑先生……不,不對,你這是在提那天晚上的事?”
安吉爾突然反應過來克萊恩在暗指殺死“慾望使徒”的那天晚上,臉色一變,伸手就向他的腰戳去。
臉上憋著笑意的克萊恩想躲又不敢躲,腰際的肌肉緊繃,準備迎接劇烈的攻擊,但安吉爾只是輕輕地撫摸了他一下就收回了手臂,甚至還後退幾步,遠離了對方。
她偷偷使用了“歡愉”的能力。
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兩頰逐漸憋紅,克萊恩微微前傾上身,掩飾著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他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在最後關頭又忍住了,只是默默側身,扯了扯風衣下襬。
哼哼,讓你笑話我……安吉爾內心十分愉悅,又驚訝於對方的剋制,正要繼續進行“試探”,頭上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響動。
“呼,呼,呼。”
彷彿是有人在發出刺耳的笑聲,安吉爾猛地抬頭看去,發現“幽藍復仇者”的三根桅杆上原本已被捲起的風帆晃動著,自行落下,粗大的纜繩如長蛇一般捆縛在固定架上,將帆布繃緊,橫帆調整好角度,在夜晚的海風中鼓起。
船身陡然向前一竄,桅杆、甲板甚至下方的船板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整艘幽靈船就這樣在沒有任何水手插手的情況下自行加速,繞著優美的弧度離開了這座原始島嶼。
但我總覺得是這艘幽靈船在看我們的笑話,它不會還在偷偷窺探吧……安吉爾瞥了一眼克萊恩,頓時沒了打鬧的興致。
————
“羽毛比較乾癟,可以塞進子彈盒裡,用靈性之牆封存後不會與容器產生反應……那隻巨蛛的非凡特性全集中在這對複眼上了,要儘快處理,否則可能會和頭顱一起發生變異,成為某種會自行噴火的怪異封印物……毒腺通常也會有用,一起收好。”
克萊恩低聲解釋著,手持從水手那借來的切肉刀,小心翼翼地撬著被斬首的黑色巨蛛腦袋,將它的那對複眼摘除。
安吉爾則將十二根藍影隼的結晶羽毛塞進狹小的子彈盒,構建靈性之牆,把它們暫時封存。
除了羽毛,迷幻風鈴樹的果實和黑色巨蛛的複眼都要分給阿爾傑三分之一,而它們的價值目前還不明,恐怕只能等下週一的塔羅會詢問其他人。
鑑於這位合作者現在應該在黑暗的船長室裡度過難熬的十二小時,安吉爾決定明天再找他好好商量怎麼分這兩件戰利品。
好在那兩隻額外出現的藍影隼留下的羽毛就相當於兩份序列6“風眷者”的主材料,按照安吉爾在貝克蘭德的經驗,它們應該能賣到3000鎊以上。
哪怕這趟旅程最終沒有找到“凝眸者”,光這份收入就值回票價了……她感嘆著“打家劫舍”的暴利,對藍影隼一家的最後一絲愧疚也被金鎊給澆滅了。
隨後,她拿起了剛從長著剛毛的蜘蛛頭顱上挖下來,還沾著些許粘液的那對複眼,發現它們在某種神奇力量的作用下已經粘附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顆稍大的眼球,內部一個個細小的單眼反射著微弱的燭光,彷彿還留有生命一般。
透過接觸,安吉爾發現這件非凡材料可以進行基礎的使用,投射火球或是火焰長槍,這讓她更加確定它屬於“獵人”途徑的序列7或序列6的魔藥材料。
“也許可以賣給伊蓮或是達尼茲……唔,如果達尼茲知道序列6的配方,可以用這件材料跟他交換,然後把配方給伊蓮……”
她輕笑著對在擦拭雙手的克萊恩說道,同樣用靈性之牆將蜘蛛眼球封印好,她擁有效果強得多的詛咒黑焰,能與自己的無形絲線、詛咒攻擊等能力配合,對在戰鬥中扔出火球並不感興趣。
最後,她捧起那枚半透明的,有拳頭大小的迷幻風鈴樹果實,發現透過握持這枚果實並輸入靈性,可以有限度地使用風鈴樹的那種“催眠”能力,但效果如何尚不明確,她也不打算在這艘友方的船隻上尋找目標進行嘗試。
或許可以……
她瞥了一眼在身旁臉色仍有些古怪的紅潤的克萊恩,還是放棄了內心有些“邪惡”的打算。
否則他可能今晚就要在我的房間過夜了……安吉爾仔細將果實收好,將這堆價值恐怕超過5000鎊的非凡材料放進房間最內側的櫃子鎖好。
“噗——”
櫃門關閉的瞬間,裡面一道黑影閃出,越過她頭頂,落到後方的桌上,將看著安吉爾背影有些走神的克萊恩嚇了一跳,從椅子上猛地躍起。
房間內的燭火無風自動,光芒晦暗不明,似乎是這艘幽靈船又試圖擋住入侵的靈界生物,但再次慘遭失敗。
“是溫薩女士。”
安吉爾靠上前去,試圖摸摸這隻毛髮柔順的黑貓,被對方靈活地躲過,扔下一封信件後甩了甩尾巴,在兩人面前鑽回了靈界。
連通靈界的水波紋消失時,隱約聽到“哼”的一聲傳出。
看來它真的用占卜找到了蘿拉……安吉爾拿過信,拆開後迅速閱讀起來。
“好久不見,艾琳小姐,我相信你和我一樣,也用著假名。
“沒錯,我確實和卡特琳娜·佩萊有關係,確切地說,她是我的母親,而已經成為了‘疾病中將’的特雷茜,曾是我的弟弟。
“我也要為之前向你撒謊而道歉,我並非‘叛出’了魔女教派,而是從未加入她們。母親的後代中,男性會在成年後被賜予‘刺客’魔藥,加入她們的隊伍,像我這樣的女性則會交給媽媽撫養,不允許走上刺客的道路。
“但她們在生下我時,由於某種原因遺傳了少量非凡特性,因此我是天生的‘刺客’,只能選擇繼續在這條魔藥途徑上前行,她沒有強迫我加入教派,也沒有過多約束我,直到特雷斯,也就是我的弟弟表現出讓她認為值得培養的特質,我才獲得自由,逃離了她的身邊。
“當然,我與魔女教派作對與此無關,純粹是個人恩怨,如果伱感興趣,回到貝克蘭德後我將會告訴你,但請放心,只要你的目標也是魔女教派,我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最後,你的謝爾曼很有天分,他已經消化完了‘刺客’魔藥,我準備近期為他安排了單獨刺殺某位靈知會成員的任務,‘教唆者’的魔藥與‘扮演法’則會作為獎勵。”
果然,蘿拉和特雷茜一樣,都是“不老”魔女卡特琳娜的後代,但她所說的“母親”和“媽媽”居然不是同一個人?難道……她們的“爸爸”在與卡特琳娜結合後,又被魔藥變成了女人,變成了“媽媽”?
而且特雷茜居然和特莉絲一樣,原本都是男性……難怪她仍然喜歡女性,堅持抓捕伊蓮……不,我原本也是男性,但現在……
安吉爾將蘿拉的回信遞給克萊恩,腦海裡全是佩萊一家的混亂親子關係,以及自己的“與眾不同”。
但自己現在已經和克萊恩變成這種關係了,總不能扔下他不管吧……她偷偷向克萊恩看去,發現對方專注於手上的信件,並沒有露出奇怪的表情,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他眼裡,我應該是“女性”的魔女吧,畢竟加入值夜者,認識他時我還是“刺客”,而且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偽造的,只有倒吊人和正義知道這件事,而他們又不認識沒加入塔羅會的克萊恩……安吉爾暗暗安慰著自己,壓下隱瞞身份的愧疚感,看向克萊恩臉上逐漸褪去的紅潤,思索著是否再給他腰際“戳”上一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