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對不起,你慢慢來,我不會跑,不要著急。”
弛淨川低語,聲音溫柔又繾綣。
聞言,穆尤皖張張嘴,卻是沒有出聲。
弛淨川沒有想到,那是他見她的最後一面。
那天過後,穆尤皖就像是人間蒸發似的。
電話打不通,訊息也不回,如果不是穆哲彥說她在家,弛淨川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就這樣過了三天。
三天來,穆尤皖不吃不喝,一個人呆在房間。
穆哲彥見狀,心疼不已。
頓了頓,還是打通了海外伯沙夫人的電話。
兩人聊了幾句後又結束通話電話打給規遠校方,想試試看能不能走關係。
與此同時,遠在德昂郡克蘇堡香水學院的伯沙夫人也打來電話。
穆尤皖本來不想接,可是伯沙夫人太堅持,結束通話又打,再結束通話再打。
無奈之下,她才接起。
“喂。”
說話都輕的很,像是飄著,有氣無力的。
伯沙夫人聽著,眉頭狠狠一皺,眼底的擔心根本藏不住。
她印象中的穆尤皖可不是這樣。
她永遠忘不了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
那還是一次偶然的機會,遠遠地她就看見一個穿著牛仔裙的小丫頭朝/氣/蓬/勃,笑起來天真又無邪,看著就招人喜歡。
本來只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可從她身邊路過時,小姑娘一下就聞出她身上的味道,甚至還能說出裡面的幾種香料。
明明只是個幾歲的小姑娘,估計連字都認不全,可偏偏就能用別的氣味來比喻。
那時候伯沙夫人就覺得,她是為調香而生的,是天生的調香師。
而像她這樣明媚張揚的小姑娘,本該一生肆意不羈,現在這樣可不像她。
這般想著,伯沙夫人頓時連手裡正在除錯香料比例的新品也顧不上,聲音裡都透著擔憂:
“皖皖,你怎麼了?這樣可不像你。”
她無法想象這麼驕傲肆意如滿枝頭綻放的海/棠,究竟是什麼能讓她這麼低落,甚至——
自卑。
想到這兒,眉頭皺的更緊。
聞言,穆尤皖好似才回神,輕應著:
“夫人,我沒事,別擔心。”
“皖皖,你知道的,你從來騙不了我。”
她聲音稍沉,擱著手機好似都能感覺到她滿心的擔憂。
穆尤皖聽著,頓時心頭一酸,有些繃不住。
默了默才出聲,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我錯過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考試,真的不甘心。”
“明明我是可以的,明明、明明不會這樣,可是我……我就是沒把握住。”
“都是我的錯,要是我再堅持一下,要是我再提前一點醒過來,或許就不會這樣了,都怪我。”
說著說著,忍不住低泣出聲。
這些天她沒有聯絡任何人,其實更多是因為害怕。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麼廢/物的自己。
她不敢跟任何人說,因為他們所有人都認識弛淨川,所有人都看的見他的優秀。
這樣優秀耀眼的人,怎麼能被這麼垃/圾的自己玷汙。
穆尤皖默默想著,忍不住團成一團抱緊自己。
她不敢和任何人說,不敢讓他們看到這麼不堪、這麼狼狽的自己。
可是伯沙夫人不一樣,她不認識弛淨川,甚至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只知道她現在狀態很不好。
也是因此,她才願意開口。
然而穆尤皖不知道,關於這次高考二戰失敗的事兒,穆哲彥早就先她一步告訴了伯沙夫人。
隔著手機,彷佛都能感覺到她的崩潰,伯沙夫人忍不住輕嘆口氣,溫聲勸導,話落還建議道:
“皖皖,如果你真的特別難過,不如來德昂郡散散心。正好最近學院校慶,我可以帶你逛逛。”
聞言,穆尤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嗯”出聲。
後面,伯沙夫人又安慰了她幾句,這才結束通話電話。
不知道是伯沙夫人的話起了作用還是突然說這麼多的話她有點累,結束通話電話後在床上又發了會兒呆,這才磨磨蹭蹭地下樓。
剛走到樓梯拐角,就聽到穆哲彥的聲音,帶著些莫名的討好:
“校長真的不行嗎?”
“我聽說你們最近在為建設新校區招投資商,如果您願意給我留一個名額,這次建設我可以全額贊助。”
聽到這話,手機那頭的規遠大學校長有些猶豫。
可是頂著不遠處視察工作的領導們的壓力,他卻不得不拒絕:
“對不起穆先生,這是真的不行。”
“當然,如果穆小姐願意,可以再復讀一年,參加明年的高考。只要過了分數線,我們學校肯定是歡迎至極的。”
誰都不知道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心簡直在滴血。
見他都這樣說了,穆哲彥也不再強求。
只低聲客套幾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電話一結束通話,饒是教養脾氣極好的他,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
手背上血管跳動,彰顯著主人的憤怒。
似乎是擔心聲音太大會吵到穆尤皖,還忍不住抬頭看眼樓上。
可一抬頭,就瞬間愣住。
樓道里,穆尤皖靜靜站著,也不知道來了多久,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沒有一點血色。
穆哲彥看著,心虛又心疼。
忍不住開口道:
“皖皖,你是不是餓了?要不我去給你下碗麵?”
聞言,穆尤皖澹澹看他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嘴唇輕抿,這才出聲:
“好。”
邊說邊下樓喝水。
一聽這話,穆哲彥高興的嘴直咧到耳根兒,急忙去給她下面。
坐在椅子上,捧著熱水,看著水杯裡不斷泛起的漣漪,穆尤皖突然出聲:
“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說著還抿了口水,頭也不抬地繼續玩手機,像是隨口一問。
而穆哲彥卻被嚇的不清,手一抖,滿當當的一勺鹽差點全部放進去。
慌張穩住,訕笑兩聲吐槽:
“哎幼,還真是年紀大了,連勺鹽都拿不穩。”
聞言,穆尤皖抬眸,定定地看著他,聲音很輕,語氣卻很鄭重:
“是規遠校長吧。”
話落不等他出聲又繼續道:
“爸,我不上規遠了,試過兩次都不行就算了吧,我認。”
“皖皖,其實……”
像是猜到他要說什麼,穆尤皖扯唇懶笑道:
“沒有其實,現在是我不想。”
“行了,這些我心裡有數,你還是先下面吧。我餓了,爸。”
聞言,穆哲彥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最終卻是閉嘴,默默下面。
看著穆哲彥的背影,穆尤皖眼眸漸深,極其複雜。
剛剛在樓道聽到的話彷佛還回蕩在耳邊,一遍又一遍。
他這一輩子都沒低過頭,卻為了她這樣低聲下氣,怎麼可以!
穆哲彥的頭,就該高高昂著,永不下垂。
這是他打拼一輩子掙的驕傲,不能因為她有半點折損。
穆尤皖默默想著,心底有些暖,鼻頭卻開始泛酸。
嗡~
手機震動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垂眸一看是伯沙夫人回她能不能去克蘇堡香水學院的事,她說:
【當然可以啊!皖皖我早就說過,只要你想來,什麼時候都可以,我這裡永遠有一個學生名額是留給你的。】
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又抬眸看看穆哲彥,指尖微動,回覆到:
【好,謝謝夫人。】
“面好了!”
剛發完資訊就聽到穆哲彥的聲音。
話音剛落就眼前就多了碗熱氣騰騰的面,裡面還加了很多料,雞蛋、青菜、火腿、培根都有。
垂眸瞥一眼,順勢把手機揣進兜,輕笑出聲:
“好香啊。”
“快試試看。”
穆哲彥溫聲催促,在他期待的眼神下,穆尤皖動快了。
很意外,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吃,反而還帶著點鮮,頓時食慾大開。
沒一會兒,一碗麵就見底。
她吃的快,但動作依舊優雅,懶散卻不狂野。
吃飽後抿口水漱口,餘光瞥一眼穆哲彥,這才開口:
“爸,我打算去德昂郡和伯沙夫人學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