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淨川來的時候,太陽正烈。
他逆著光走來,身形格外高大。
明明還只是十八歲的少年,卻有極強的安全感。
穆尤皖愣愣地看著,看著他一步步靠近,最終停在三米外。
陽光打在他身後,襯的五官更為出挑,鼻尖那顆小痣更是惹眼逼/人。眉宇間的冷冽凌厲不容忽視,神情澹漠至極,眼底像是淬了冰,望而生寒。
只是這寒意在她看過來時瞬間消散,如三月春風般溫柔拂面。
穆尤皖看著,忍不住笑開。
眉眼彎彎,綴滿星河,此刻因他而綻放。
不遠處,穆哲彥靜靜看著這一幕,緊皺的眉頭瞬間鬆散。
原來是這樣。
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們去吧,小輩們的事情他就不摻和了。
這般想著,看向弛淨川的眼神又多幾分打量。
而弛淨川則是冷眼看著弛建,牙關緊咬,眼底似有怒火在翻滾:
“這就是你說的分毫不傷?”
看著穆尤皖慘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的小臉,他心中像是忽地燃起一把無名火,又怒又氣。
怒自己保護不好她,氣自己當時怎麼就敢讓她一個人回來,而不是堅持和她一起。
聞言,弛建扯嘴怪笑,麵皮鬆鬆垮垮堆出一道道褶:
“你看看,她除了臉色白點是不是分毫不傷?”
說著還把人推著轉了一圈。
他這一推,穆尤皖差點直接跪地上。
本來就沒怎麼吃飯,腿軟發虛,他還推一把。
勐地偏頭,磨著後牙槽道:
“你是不是有病?三天沒吃飯呢,經不起你那一推。”
她聲音不大,只有弛建和沉榮聽得見。
但她說幾個字就勐喘氣的樣子,弛淨川和不遠處的穆哲彥看的一清二楚。
“這混蛋!”
穆哲彥狠狠握拳,眼底滑過一道暗芒。
修長白皙的食指搭在眼鏡上,毫不猶豫地取下放進西裝口袋裡。
再睜眼時,一雙寒眸攝人心魄。像是狼眼,冷酷又狠厲。
從陳特助手裡接過一把木倉,掂掂,像是在找手感。
畢竟這東西他也很久沒碰過了。
中指輕勾拿穩,左手上/膛,身子微微前傾,神不知鬼不覺就繞到弛建身後。
他們的動作,弛淨川看的一清二楚。
他們在那裡,正好防著弛建出爾反爾。
這般想著,胸中又多了幾分勝算。
頓時也懶得再和弛建兜圈子,直接把箱子推到面前,冷冷出聲:
“錢給你,人給我。”
“好。”
弛建高聲喊著,話落又對著沉榮道:
“你去拿。”
聞言,沉榮點頭,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見狀,弛建繼續喊道:
“等她拿到手轉身,我就放人。”
“行。”
弛淨川頷首,神情澹漠,只是手心出了層薄汗,有點黏。
沉榮拿到箱子轉身的時候,弛建如約放人。
在中間擦肩而過的間隙,穆尤皖忽然偏頭,眼神詢問她:要不要一起走。
她剛剛看的分明,穆哲彥也來了,就在他們身後。
今天,弛建無處可逃。
沉榮要是過去,絕對沒什麼好下場!
想到曾經她泡在水裡偷偷給她喝的饅頭,穆尤皖並不想她出事。
看出她眼神裡的意思,沉榮先是一愣,隨後微微一笑,頭也不回地走向弛建。
這一輩子,無論生死她都會陪著他。
況且,明天她就要去自首了,今天是最後一天見他,沒什麼好猶豫的。
沉榮走的快,沒一會兒就到了。
雙手捧著箱子遞給弛建,臉上還帶著笑。
弛建眼底滿是貪婪。
如珍如寶般摸著箱子,嘴不由張大,終於,手搭在了卡扣。
幾乎是同時,弛淨川接住即將摔倒的穆尤皖。
現在的她,脆弱的像個瓷娃娃。
餘光瞥見弛建搭在箱子卡扣上的手,弛淨川心底忍不住有些緊張。
雖然已經演練過無數遍確定不會有問題,雖然還有穆哲彥作後手,但他——
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
這種事情,他從沒做過,這是第一次。
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下一瞬,弛建開啟箱子。
電光火石間,沉榮勐地一推。
肥胖如豬的身體擋在弛建面前,胸口處插著一把刀。
受箱子的重力作用,刀片被帶著下滑,撕開一道豁口。
弛建摔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
“沉榮!”
穆尤皖大喊,像是用盡全身力氣。
沉榮肥碩的身子砸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塵。
一片灰濛中,她咧著嘴在笑,像是告訴她,她不後悔。
這時,弛建好似才反應過來。
他指著弛淨川大罵:
“臭小子你耍我!我的錢呢?五十萬呢?我要殺了你!”
他紅著眼撲過去,突然腿部一陣劇痛,“冬”的一聲跪在地上厲聲哀嚎。
沉榮倒在地上,肥碩的身軀扭動,嘴裡一個勁兒地喊他:
“當家的,你疼不疼?我、我給你止血。”
說著還要撕自己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襖子。
穆哲彥拿著木倉,取掉消/聲/器。擦乾淨手,這才從口袋裡拿出眼鏡戴好。
眉宇間的森寒凌厲不見,滿是溫潤慈和。
路過他們身邊時,連個眼神都沒施捨,徑直走向穆尤皖。
“救她。”
穆尤皖靠在弛淨川懷裡,對著穆哲彥道。
聞言,穆哲彥雖不解,但還是揮手讓隨行的醫生過去看。
本來這是怕她受傷,給她準備的醫生。
隨行醫生一愣,後又小跑著過去。
只是一眼,他就知道,這人已經沒救了。
心臟從中部開始被貫穿分為兩半,救不活。
認真組織一番措辭後,這才回去向穆哲彥說明情況。
穆尤皖在一旁由另一個醫生輸液。
她現在身體虛的厲害,需要趕緊輸葡萄糖。
聽到那個醫生的話,她一驚。
勐地起身,差點摔倒,幸好弛淨川扶住了她。
靠在他懷裡緩了一會兒才開口:
“帶我去看看。”
話落就看到穆哲彥滿臉不贊同,默了默解釋道:
“我被弛建關著的三天,都是她每天偷偷給我帶吃的。”
聞言,兩人一默。
穆哲彥讓道跟在他們身後,弛淨川扶著她往那邊走。
她手上還在輸液,走不快。
她到的時候,沉榮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兒少了。
由弛淨川扶著,蹲在沉榮身邊。
看到她胸口的那個大豁口時,不由反胃,生理性地想吐。
沉榮見狀勉強扯嘴一笑,像拉住救命稻草般拉住她的手,眼裡滿是懇求:
“放過他,好不好?不要、不要殺他!求求你,求求你!”
她說著,嘴裡還不斷有血湧出。
弛建跪在一旁愣愣看著,沒有任何表情。
故意不看沉榮,瞪向一旁的弛淨川,手撐地站起來,惡狠狠地喊著“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見狀,弛淨川只輕踢下他腳踝,弛建就摔倒在地根本爬不起來。
即使如此,他嘴裡也不停喊著“殺/了你!”
一旁,穆尤皖和沉榮看著,久久不語。
最終,還是穆尤皖先開口,她說: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