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淨川垂眸看了她一眼,鬼使神差地竟點了點頭。
“啊?”
沒想到他會點頭,穆尤皖有些啞然。
在兜裡摸了摸,然而……並沒有第二顆。
略微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訕笑著建議:
“要不然我再去買一包?”
“不用了,我也沒那麼想吃。”
弛淨川失笑。
其實他不過是見她吃了之後心情好了一些,這才也想試試,並沒有特別想吃。
但顯然,穆尤皖誤解了他的意思,眉頭微蹙,正色道:
“不買也行,何永言那兒多——”
對啊!何永言!“爵色”!
靈光一閃間,穆尤皖想到了什麼。
緊鎖的眉倏地鬆開,煩悶從眉眼退去,只瞬間就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走,去‘爵色’,我請你吃個夠。”
她抬眸看他,一雙眼睛水晶晶的,就連路上的霓虹燈都暫時斂了鋒芒。
人群川流不息,從她身後靜悄悄地滑過,商場繁華絢麗,卻不及她半分神采。
晚風輕輕拂過,帶起她灰色的t恤下襬,少女神色張揚明媚,笑的無畏又乖巧。
弛淨川看著,呼吸不由一滯,連帶著心跳都漏了一拍。
這一次,他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裡的那道門,徹底開啟。
空蕩蕩灰濛濛的心裡,闖進了一個灰t黑運動褲,高馬尾的女孩。
她揹著手,慢悠悠地往裡走。
像是巡視領地的女王,又像是初來乍到的小女孩,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到處打量,每一眼都讓他心尖一顫。
弛淨川想,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和她一起來“爵色”。
抬眸看著暗色的“爵色”燈牌,又看了眼笑的一臉狡黠的少女,弛淨川忽地就笑了。
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許久都不曾放下。
挺好的。這樣,挺好的。
隨著她一起上樓時,弛淨川默默想著,眼底的笑意許久都不曾散去。
而另一邊,穆尤皖一直在暗中觀察他,見他沒有半分不悅的神色,這才悄悄放了心。
她還擔心他會怪她,好在他沒有。
此時她還沒有意識到,一向只按自己心情好壞做事的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開始考慮別人的感受了。
堂堂穆家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穆家大小姐,竟然會忐忑,會看別人的臉色?
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得把下巴驚掉。
比如……此時的何永言。
“大小姐,您怎麼來了?”
他看著一同進來的兩個人,使勁眨了眨眼,總覺得是幻覺。
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穆尤皖出聲了,懶懶的。
“何永言,拿點薄荷糖來。還有,把這個月的賬單也拿來吧,我來都來了,就順便查查賬。”
“是,大小姐。”
聽到她要做正事,何永言不敢耽誤,心裡雖疑惑,但辦事的速度卻是不慢。
沒一會兒,就把賬單水果還有飲料端了上來。
從他手上接過獨屬於自己的威士忌,又看了眼還站著的弛淨川,故作苦惱地皺了皺眉。
“川哥,我要查賬,你要不然就在這休息休息?”
“當然,你要是覺得這兒不舒服,我也可以讓何永言給你單獨開個包間,你可以在那兒休息。”
聞言,弛淨川抬眸看她,一雙狹長的瑞風眼裡多了幾分瞭然的笑。
睫毛微垂,掩下其中笑意,朗聲道:“好。”
語氣散漫又勾人,喉間像是壓著笑,又蘇又撩。
強制壓下不斷上揚的唇角,穆尤皖隨口道:
“那何永言你就帶他去隔壁那個包間吧。”
話落還一本正經地查賬,一副“我很忙,我只是順手”的樣子。
然而……
門一關,她就立刻原形畢露。
眼底的笑怎麼也掩蓋不住,嘴角上翹根本壓不下來。
我怎麼這麼聰明呢。
穆尤皖美滋滋地想著,甚至還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只是不成調而已。
直到何永言回來,她都還在哼。
一進來,聽到這完全聽不出原調的歌,何永言嘴角狠狠一抽,不自覺地後撤兩步,甚至還想要副耳塞。
餘光瞥見他的小動作,穆尤皖也不惱,甚至還打趣他:
“怎麼樣?我唱的好聽嗎?”
“大小姐……”
何永言苦著一張臉,笑的比哭還難看。
他能說辣耳朵嗎?
不能!
他能說他壓根就沒聽出來這是歌嗎?
更不能!
仔細組織了一番措辭,這才試探著開口:
“大小姐,我是覺得吧。您以後還是別唱歌了,太為難您了。”
最主要的是,更為難我啊!!
何永言在心底哀嚎。
穆尤皖:……
“行了,你下去忙吧,別再在這杵著了。”
穆尤皖額頭一陣黑線,太陽穴突突地跳,總覺得手有點癢。
“為什麼?”
何永言很疑惑,大小姐查賬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呆在這兒的啊,現在怎麼突然要趕他走了?
該不會是……要炒了我吧。
這般想著,何永言臉上的笑更加僵硬,而不出去的心思也更加堅定。
他的這些想法,穆尤皖是不知道的。
她抬起頭,十分鄭重地看著他。
她這架勢……
看的何永言心裡只打鼓,更覺得自己要失業了。
就在他糾結著要不要死皮賴臉留下來的時候,聽見了穆尤皖磨著後牙槽的聲音:
“何永言,你要是再不出去,我怕我會忍不住把你踹出去。到時候你別到穆哲彥那兒告我狀就行。”
“好的,大小姐,我馬上消失。”
“您別動,好好坐著,我自己走。”
幾乎是話音剛落,他就已經跑到門外了。
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這才鬆了一口氣。
嚇死人了真的是,還以為要失業了。
何永言長舒一口氣,連做好幾個深呼吸後,這才下樓。
美名其曰,下來幫忙。
而樓上,穆尤皖看著一陣風似的何永言,好久才輕笑著搖了搖頭。
跑的還挺快,還真看不出他都三十多了。
何永言算的是“爵色”的元老,從她四年前接手“爵色”的時候就跟著她。
但他其實是穆哲彥的人。
是十三歲那年穆哲彥強借給她的,這麼多年,“爵色”裡裡外外都靠他撐著。
不知不覺就已經四年了,穆哲彥也沒提過要把他要回去,而穆尤皖也樂的他忘記。
其實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何永言於她,亦師亦友。
十三歲那年,她才接手的時候,“爵色”可不像現在這麼有秩序。
要不是他護著她,教導她如何管理,怕是“爵色”,早就易主了吧。
這可是媽媽留下來的……唯一的、沒有改名的東西了。
穆尤皖恨恨地想著,眼裡逐漸多了幾分戾氣。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
穆尤皖抬眸看去,是穆哲彥發來的訊息,問她怎麼還不回家。
穆哲彥……
睫毛低垂,掩下眼中翻滾的情緒。
纖長蔥白的細指摩挲著手機邊框,一遍又一遍。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手機又彈了十幾條訊息,她才開啟微信。
匆匆掃一眼,五分鐘一條,時間把控的還真嚴。
輕輕掀了掀唇角,有些嘲諷。
【晚上住“爵色”,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