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李善長一復職,就等著被清算吧。
見宰相之位在大臣眼裡如燙手山芋一般,朱元璋很後悔。當初他佔下南京,為了立規矩,就將府中幕僚、將領交給李善長代管。
這導致了李善長成了淮西集團裡二號人物,威望和人脈不亞於他這個大哥。立朝不過幾年,李善長隱隱有跟他分庭抗禮的趨勢。
他正想說出心目中人選時,直殿監太監通報:‘皇后駕到。’
馬皇后怒氣衝衝走進殿內,群臣紛紛避讓,大家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哪個該死的東西,招惹親媽了?
見她臉色鐵青,朱元璋連忙出聲道:“妹子,現在是上朝的時辰,咱說了後宮不得干政。”
馬皇后袖子一挽,走上御階望著他冷笑道:“求陛下下旨,罷免妾身皇后位,我帶樉兒一家回鳳陽老家跟皇上老死不相往來。”
龍有逆鱗,馬皇后的逆鱗就是子女。
朱元璋臉色慌張道:“咱今日可沒有苛待他,好好的封賞是他自己不識好歹。”
“咱們成親二十多年了,陛下心裡在想什麼?妾知道的一清二楚,陛下是想學漢武逼死自己親子嗎?”
馬皇后就這樣目不轉睛,看著他,眼裡全是失望之色。
朱元璋心裡五味雜陳,要是在大明治下胡搞,他還可以名正言順處置。可偏偏逆子佔的地都是敵人那塊。
哀嘆一聲道:“你先回宮,咱什麼都聽你的總行了吧?”
馬皇后將他手裡的玉如意一把奪過,砸在臺上摔成幾瓣,大聲呵道:“今後誰要敢動我兒猶如此玉。”
她一個弱女子可以孤身揹著朱元璋逃亡數十里,可以忍著燙傷為他送餅,但她作為一個母親絕不允許別人傷害兒女,哪怕這人是她的丈夫,當今皇帝。
馬皇后走了,朱元璋被嚇得癱軟在椅子上,這天底下除了故去的雙親,也就馬皇后敢教訓他。
對著眾人面色複雜地說了句:“這娘們越來越沒規矩了,咱對她是又敬又怕。”
突然看到宮門外溜進來一個影子,朱二爺大搖大擺的邁著四方步跨進門檻。
朱元璋一臉溫怒道:“小畜生,你竟敢挑撥你娘來對付你爹?”
朱樉神情淡然,躬身作揖道:“兒臣只想告訴父皇一個事實,俺在紫禁城也是有靠山的人。要想兒臣做事先俺心情舒暢了再說。”
聽到這話,朱元璋不可置通道:“我是你爹,你的父皇,你居然敢跟朕講條件,你這小畜生無法無天了,還有沒有規矩?”
“你再罵一句,信不信臣就將你孫兒的內檔改成‘牛馬’。”
這個宗人令不能白當,真當朱二爺好脾氣。
朱元璋一口老血卡在喉頭,這逆子竟然把自己親生子當人質。
“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天底下有你這麼當父親的嗎?”
朱樉抬起手指到老朱,一字一句道:“跟、你、學、的。”
朱元璋突然後悔,把這忤逆不孝的二兒子留在身邊。
不過為了保住大兒子的江山,咬咬牙選擇性無視道:“袞袞諸公,說出你們心目中的理想人選啊。”
他心裡早就有計劃,只是這個人選必須由臣下提出才能麻痺李善長。
奉天殿頓時鴉雀無聲,眾位大臣像被使了定身術一般,埋頭作泥雕狀,哪怕是剩下的浙東黨也選擇了沉默,畢竟誰敢提就得準備面對雪片紛飛的彈劾。
朱樉看了下天色,該到午膳時間了。
站在第一排的他,向前邁了兩步。
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臣秦王樉啟奏,請陛下立參知政事胡惟庸為中書省左丞相,上佐天子下撫百姓,調理陰陽,使公卿大夫各司其職焉。”
朱元璋終於笑了,除了他和太子沒人知道最後的目的。
太子朱標沒能統率百官,讓他很不滿意。
他站起身揮揮手道:“准奏。”
當事人胡惟庸陷入呆滯了,他只是李善長手下的一顆搖旗吶喊的棋子。一無戰功、二無建樹,就要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立刻反應過來,激動的淚流滿面道:“臣胡惟庸一定鞠躬盡瘁,萬死不辭報答陛下。”
朱元璋走下臺階將他攙扶起身,面帶笑容道:“胡愛卿這天下交到你手上,汝當勉力之。”
“陛下厚愛,臣胡惟庸刀山火海,赴湯蹈火。”
朱元璋笑的跟地裡老農一樣憨厚,抓著手溫言細語道:“誠意伯劉卿家聽說他病的很重,朕害怕他過不了這個冬天,你帶上御醫替朕去看看他,叫御藥房拿點上好藥材。”
聞言胡惟庸的手一哆嗦,面色如常道:“微臣遵旨。”
朱元璋說完看向朱樉說道:“你代表朕去看望劉卿家替朕帶個好。”
朱樉不動聲色點點頭,跟著胡惟庸去了太醫院,太醫將藥方開出,由太監去抓藥。
熬製好後用綢布包起,胡惟庸端著藥罐的手都在抖。
朱樉露出白牙笑道:“胡相,這藥材金貴還是讓孤來拿吧。”
胡惟庸如蒙大赦,朱樉將罐子抱在懷裡坐上金輅。
獨自在馬車裡,心裡嘆了口氣,前幾個月楊憲被殺前,朱元璋曾微服去劉府探望。
當時李善長一家獨大讓朱元璋有了罷免之意,但是對於丞相人選有疑慮。
特意去問劉伯溫,在李善長之後,楊憲、汪廣洋、胡惟庸三人誰可以繼任,劉伯溫和李善長關係是生死政敵,反而幫李善長說盡好話形容其為大明棟樑不應該輕易撤換,評價楊憲有宰相才能但沒有宰相度量。評價汪廣洋度量不如楊憲,評價胡惟庸是劣馬、糟糕的司機。
最後朱元璋問出了和歷史上一樣致命的問題。
‘我的相位恐怕只有先生才能擔任。’
劉伯溫回答:‘我這個人嫉惡如仇,處理不了繁忙的政務,天下才俊眾多,煩請陛下慢慢物色。’
這段看似正常的對話,導致劉伯溫身死,前世的他一直思來想去摸不著頭腦。
這一世身在局中終於回過味來。
劉伯溫之死,可以說是一個處心積慮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