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風歌得身體忽然變淡了些許。
他輕輕一揮手，方才那破碎的天地，重新歸一。
就像是碎了一地的鏡片，重新拼接在了一起。
洛毅的陰神也重歸於體內。
百里風歌輕撥出一口氣，洛毅仍是在地上躺著，渾身是血，就像個血人。
洛毅身上的邪氣，重新凝聚於左臂鬼手之上。
百里風歌抬手憑空做符，那鬼手瞬間被封住，然後逐漸消失。
魂族傾一族之力，方才做出了那封魔鎖，可百里風歌隨手而為，便勝出那封魔鎖極多。
而且如今的他，還只是一縷殘魂。
那麼當年他巔峰之時的實力，可見一斑。
百里風歌緩緩說道：“現在多吃苦，以後就少流血，吞天一脈也就剩下你一個人了，往後的路，會很難走。”
“不用執著於報仇，仇恨會矇蔽你的雙眼，無需再走我們的路，我們已經走到盡頭，接下來，該走你自己的路了。”
百里風歌緩緩蹲下身，伸手輕輕點在了洛毅的眉心處，只不過這一指過後，他的身體變得更淡了些。
“小師弟，切記不要讓他人知道你的師承，這天地間，有大不韙。”
“從前的我們有師尊護著，現在，按理來說，我們這些當師兄的，該站在你身前。”
洛毅身上的傷勢開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恢復，他身上的邪氣被壓制而下之後，境界自然是一落千丈，原本已經跌至聚流，甚至連元識都沒能留住。
只不過百里風歌的這一場別開生面的護道，硬生生是將洛毅的境界，給“拽”回了神海。
洛毅臉上依舊是滿臉血汙，他費力地睜開眼，入眼是一張溫醇笑臉。
“師兄，我體內，還，還有一尊冥皇，你，你幫我……”
“冥皇？！”
古井無波的百里風歌吃了一驚，再次看遍洛毅全身。
“小師弟，不要嚇我，現在的琉璃天下，哪來的冥皇，冥皇那玩意兒的名諱，可不是這麼好提的。”
“放心吧，你現在的身體安全得很！”
沒有？
洛毅張了張嘴，還想再說話。
“行了，別說了，有什麼事兒下次見面再說也不遲。”
洛毅嘴唇微動，可仍舊是沒能說出話來。
百里風歌灑然一笑，似乎知道洛毅想要說什麼。
“當然能再見。”
百里風歌的身體，如淡淡熒光，開始消散。
只不過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輕輕揮手，這一刻仿若天地轉換，二人再度出現在了那八百里官道之上。
其餘的所有人，仍舊處在那光陰凝滯的狀態下。
百里風歌看了一眼那閉目沉睡的楚夢璃，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他輕輕點了一下楚夢璃的眉心，似乎是穩住了她體內的某些神魂之亂。
百里風歌又扭頭看了一下四周，最終將視線投到了洛天宸的身上。
因為，不知何時，洛天宸竟然已經恢復了正常。
二人對視。
百里風歌第一次露出比較驚訝的神情，他眯眼仔細瞧了瞧，隨後竟是感嘆一句：“原來如此，洛天宸，你可惜了。”
洛天宸神情依舊淡漠，對於百里風歌的話，不置可否。
百里風歌忽然扭過頭，似乎是看了一眼遠處皇都之中的那座東宮。
他沉默半晌，最終倒也沒說什麼。
最後，百里風歌望向洛毅，“我就說哪來的什麼冥皇，這一場問心局，還需要小師弟自己去尋找破局之法。”
語罷，百里風歌的身體徹底消散，這幅畫卷倒是還在，那畫中人也在。
只不過畫中已經再無那一縷殘魂。
世間再無百里風歌。
萬年前的一縷殘魂，如今，徹底消散。
周遭的一切都恢復正常，方才發生的所有的一切，對於周圍的這些人來說，都只是“一瞬”。
洛毅已經站起身，他默默收起那幅畫卷，抬起頭，與洛天宸對視。
而洛天宸只說了兩個字。
“動手。”
下一刻，姜梟便出現在了顏秋怡身側。
洛毅握緊拳頭，“洛天宸，你到底想要什麼。”
洛天宸沒有回答洛毅的話，只是一揮袖子，眾人忽然出現在了一處斷崖之上。
洛毅，洛天宸。
姜梟，顏秋怡，魏青。
此處，便只有這五人。
洛天宸嗓音平靜：“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
洛毅眉頭緊鎖，反問道：“我為什麼要選？”
“因為你的實力，只能去做選擇，你無法讓別人去做選擇，所以你只能做棋子，永遠成為不了執棋者。”
洛毅冷聲道：“把旁人的性命放在棋盤上，這就是你所謂的天命難違？”
洛天宸冷笑一聲，“天命？”
“旁人皆言人算不如天算，可朕便要勝天半子，而你，只能在天下。”
洛天宸一揮手，顏秋怡與魏青便被姜梟帶至斷崖邊。
洛毅神情微變。
洛天宸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想救人，好，朕讓你救。”
“不過你只能救一個人。”
洛毅握緊腰間暗陵的劍柄，眼神銳利如鋒：“我今天就要帶他們走，我看哪個夠膽敢攔我。”
洛天宸冷笑一聲，笑容譏諷：“憑你？我不插手此事，我只是想看看，你怎麼從半步通玄的姜梟手中，救人。”
洛毅眉頭緊鎖，若是先前未曾跌境，說不得還有一絲機會，可現如今……
洛天宸忽然說道：“不用指望別人能來幫你，今天，沒人幫得了你。”
說著，洛天宸大袖一揮，四周閃過一道異樣光芒。
顯然，此地已經被洛天宸佈下禁制。
若無通玄境，恐難走入此地。
“現在，你可以開始選了。”洛天宸一臉漠然的說道。
洛毅握著劍柄的手指都已經微微泛白，他死死的盯著姜梟：“你敢動他們，我必將讓整個姜家陪葬！”
姜梟心中其實也極為苦澀。
這對父子啊。
老的要自己殺人，不殺就滅了姜家。
少的要自己放人，不放還要滅了姜家。
什麼叫進退兩難，左右為難？
這就是了。
洛毅背後忽然展開一對雲霄翼，他毫無徵兆的動手了！
可惜，如今的洛毅，境界實在太低。
在外面，神海境或許能夠稱霸一方，但是此刻，在這，不夠看。
以神海境對抗一位半步通玄，這無異於以卵擊石。
洛毅身形瞬間停滯在半空，再不得寸進絲毫。
這時，洛天宸忽然開口道：“你若是不選，那我替你選。”
洛毅瞳孔猛地一縮：“不要！”
洛天宸輕輕勾了勾手指，顏秋怡與魏青好像忽然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般，猛然驚醒。
顏秋怡眼眶之中空空如也，魏青雙腿盡失，修為盡廢，此刻面色慘白之至。
“殿下……”
“毅……毅兒……”
洛毅瞬間紅了眼眶，“住手！！”
“洛天宸！你放了他們！你衝我來！！衝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