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晉元的命,就是霍玉山遞上去的投名狀。
只不過霍玉山這位家主,下手屬實是有點黑。
也不知道他是在哪薰陶出這麼一份獨特的“雅緻”。
舉手投足之間,很是有一股匪氣。
擼袖子,扭頭,再朝地面吐上一口吐沫。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的晨默都嘖嘖稱奇。
再說那方晉元,先是被晨默重傷,再被霍玉山來了這麼臨門一腳,整條脊椎破碎不堪,整個人已經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她幾乎是毫無反抗能力的跌進了那通天黑柱之中。
幽冥邪氣瞬間侵入她的體內,眨眼間便鑽入她的經脈竅穴之中,猶如江河聚流,最終匯入大海。
方晉元四肢下垂,彷彿一隻懸浮在半空中的提線木偶。
她的七竅之中開始流出黑血……
慕容谷雪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光柱之中盤膝而坐的洛毅。
一雙靈動如清澈山泉一般的美眸之中,此刻卻寫滿了擔憂與焦急。
至於那方晉元的慘狀,她甚至都沒有去看上一眼。
方晉元的身體,開始消融。
像是融化在春日下的冬雪,面板血肉,逐漸湮滅。
最終化為一縷縷精純的力量,湧入洛毅的體內。
洛毅原本那已經逐漸開始逆流的氣機,緩緩恢復正常。
乾涸的氣血,也開始逐漸壯大。
枯萎的神識如同淋了一場春雨,逐漸平穩,且行之有序的朝著返虛境穩步前行。
慕容谷雪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晨默來到她身側,凝神望向那盤膝而坐的洛毅。
慕容谷雪問道:“小默,小鍋鍋這下總該破境到返虛咯?”
晨默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覆:“不好說,這一次破境,算是這小子自作主張,強行而為。”
“即便有著青冥無量珠傍身,這一次破境的跨度,也實在太大了。”
“如果這小子還有自主意識的話,他應該很清楚這裡面的得失。”
慕容谷雪下意識的抿起嘴,她又看了一眼氣息不斷壯大的洛毅,試探性問道:“那咋個辦?”
晨默搖頭苦笑,“我的好少主,這一次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慕容谷雪看了晨默一眼。
“唉?您別這麼看我啊,等等,您先別急著把碧海青蘿玉掏出來,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不騙人,真的!不會死不會死,最多就是跌境,唉別別別,您先把手放下,我的姑奶奶呦,這玉是燙手還是怎麼著,您好好留著成不?而且就算您把這碧海青蘿玉用在那小子身上,也沒有用,這是留存在他體內幾乎無解的結症!”
晨默頭大如鬥,自家這位姑奶奶,真是有點難伺候。
這麼點家底,恨不得全都抖摟出去。
慕容谷雪雙臂環胸,將胸前兩座雪山擠出一條堪稱一線天的雪白溝壑。
她哼了一聲,把頭扭過一旁,看樣子像是在與晨默置氣一般。
晨默嘆氣不止,這次真不是他不想幫忙,是真的幫不上忙!
晨默小心翼翼的說道:“少主,這小子完全就是強行破境,而且他體內的青冥無量珠又有過一些破損,不能說效果大不如從前,但肯定是有一些影響。最主要的一點,你看他現在,嘴唇烏黑青紫,顯然已經是邪氣入體已深。”
“且先不說他破境之後會不會跌境,他如今心智夠不夠堅定,能不能把邪氣壓制下來,都得另說!”
“萬一壓不下來,雖然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喪失神智完全淪為邪物得承載體,這與死了,又有何異啊……”
晨默也終於不打算藏著掖著,基本上是有什麼說什麼了。
反正在晨默看來,即便自己幫他把那方晉元送到他手上,足以讓他破境到返虛,但是這個境界,註定不會維持太久。
因為洛毅在破境之後,會面臨一個兩難的境地。
就是這幽冥邪氣。
他如今破境返虛一事,已經算是板上釘釘了,一定會成功,這一點已經是毋庸置疑。
但重要的是,他左臂的邪氣,已經不單單是外放了,已經達到了滲透的地步。
此時此刻,已經是滲透到了洛毅的體內!
簡單一點來說,無論是人族修士,還是幽冥修士,其實對於天地大道的修行,相差並不多。
此時此刻,不是洛毅破境返虛,而是主導他身體的幽冥“洛毅”,破境返虛。
日後,若想要那個本體洛毅做主導,便要強行壓下這幽冥“洛毅”。
可一旦壓下,那這返虛境修為自然是保不住的。
也就是晨默方才所說的跌境。
屆時,能留住神海境修為,都已經算是洛毅福緣深厚了。
這其中,還有更為令人心寒的一點。
且先不說到底能不能壓下這個幽冥“洛毅”,就算壓下了,原本的洛毅在遭受一場跌境之後,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破境返虛。
跌境之後再難破境,這不是晨默一個人的自說自話,而是整座琉璃天下公認的!
一來跌境之後墮了心氣,二來自身體內會留下數之不清的暗瘡。
打個比方,修士破境,就像是平地架起一架通天梯。
爬的上去,自然便是得以見到更廣闊的天地。
洛毅的情況便是,爬的確是爬上去了,可還沒等站穩,梯子便從斷了。
重重摔落在地,摔出一身傷不說,再想登天,可就只有這麼半截梯子了。
所以說,修士跌境之後,尤其是一跌便跌出一整個大境,這種情況再想要破境,幾乎不可能了。
一截斷掉的梯子,怎麼往上爬?
左腳踩右腳?
所以說,對於洛毅的最終結果,晨默已經相當於給了一個蓋棺定論。
他現在的確能夠突破到返虛境。
但是想要留住這個境界,就不能將邪氣壓制下去,可不壓制下去,他就算是徹底的走火入“魔”。
若是不想走火入魔,就只能將邪氣壓制下去,可一旦如此,境界肯定保不住,而且以後都不要想著再重返返虛境。
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慕容谷雪扭過頭一言不發。
晨默欲言又止,最終也只剩下嘆息。
洛天宸啊洛天宸,不管你下的到底是什麼棋。
不管你是在故意歷練洛毅,還是真的就只是把他當作一枚棋子。
無論怎樣,他這一次,是徹底走上絕路了。
而這條路,就是你逼著他走上去的。
晨默或許還不知道,自己即便是做此想,卻依舊是把洛天宸想的太過“善良”。
這位洛朝帝王,真正的問心局,可才剛剛開始。
皇都百里之外,明明能夠一舉殺了姜梟和方天工的洛天宸,卻只是將二人逼到匍匐下跪。
隨後竟是收手,相當於留了二人一命。
要知道,洛天宸行事,可從來不會拖泥帶水,尤其是這種留下後患之舉,更是從所未有。
與此同時,這八百里官道之上,密密麻麻出現了近十萬甲士!
這些當然都是姜家與方家的人。
有趣的是,這裡面……
居然還有霍家的人!
而在這十萬甲士之後,有兩個人渾身是血的虛弱身影,被綁在一根十字木樁之上。
這二人。
一位是洛毅的生母,顏秋怡。
另一位,則是洛毅的兄弟。
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