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們的操持下，一桌豐盛的年夜飯被擺上桌。
村長和那些村裡人已經回自己家去了，李大為和趙勇看要開飯了，起身來到廚房幫忙拿碗快什麼的，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
李大牛和李老頭對視一眼，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這樣才像個爺們。
不像老二，怕老婆，沒出息。
至於小趙，新婚夫妻還膩湖著，都是年輕過的人，能理解。
李麗君早偷跑出去跟李建軍和李小牛玩去了，三人帶著李大牛的女兒囡囡，玩到要開飯才回來，屬於是精準卡點。
沒有個十幾年的經驗都做不到這麼精準。
“也不知道蘭芳到哪裡了？”錢淑芬站在家門口的平壩上，往村口張望。
李蘭芳南下打工大半年，每個月發了工資就往家裡寄錢回來，為了多賺些，年前大部分工人都回家了，就她還在繼續加班，直到29號才休息。
這麼晚回來，火車票都搶不到座位，只買得到站票，要站八個小時才能到榕城站。
從榕城搭客車到石楠鎮，還要從鎮上再搭半小時的車才能到家。
年夜飯能不能趕上，不好說。
錢淑芬只盼著她今天能到，要是過了除夕，大年初一街上可沒車回來了。
“等到六點，還沒到咱們就開飯。”李老太對眾人說道，拍拍小孫子的小腦袋，給他抓一把水果糖安撫：“再等等啊，要是餓了奶給你先夾個雞腿吃。”
李老頭眼睛一瞪：“看你慣的，這麼大了一點規矩都不懂，大家都沒動快他敢先吃？！”
李老太疼愛孫子，都囔道：“就一個雞腿，又沒什麼的。”
李大為笑著說：“不急，等蘭芳到了大家再一起吃，過年嘛，團團圓圓最好。”
錢淑芬難得的衝他遞來一個感激的眼神，又喊李大牛開拖拉機出去看看，萬一路上能遇到，把妹妹接回來。
李大牛哎了一聲，又衝李建軍和弟弟招招手，兩個男孩高高興興跟著去了。
村裡響起鞭炮聲，一家響過後，一連串的鞭炮聲就響了起來，大家都要開始吃年夜飯了。
村口傳來拖拉機的噠噠噠聲，李曼君幾人走出屋，是李大牛幾人回來了。
李建軍手裡拿著李蘭芳的行李包，李小牛懷裡抱著一袋罐頭，李蘭芳穿著桃紅色的厚夾克，滿臉笑意的走在後頭。
“李蘭芳回來啦！”李麗君嗚呼一聲，直接跑了出去。
李蘭芳見她跑過來，衝她揮手笑，半年多不見，這個原本稚嫩的女孩打扮的成熟了，燙了發，穿著時髦的衣服。
唯一一口家鄉口音，始終不變。
“大姐！”李蘭芳笑著喊李曼君。
李曼君指指站在身旁的高大男人，“這是大姐夫，趙勇。”
“姐夫過年好。”李蘭芳有點不好意思。
趙勇笑笑點點頭，“過年好。”
“快快快，開飯吧，先吃飯！”錢淑芬歡喜的招呼道。
大半年沒見到女兒，看著她瘦下來的臉頰，暗暗紅了眼眶，藉著忙碌遮掩。
王曉娟嘖嘖感嘆兩聲，妯裡兩把熱在灶臺上的硬菜端上桌。
李小牛和李建軍去燒了香和紙，這事在李家只能男孩做，女孩碰一下都不讓的。
該祭的該拜的都做完，李大牛抽了一卷鞭炮，用菸頭點上，扔了出去。
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眾人捂著耳朵躲進屋裡，只有隔壁領居家被聲音吸引過來的小孩們站在一旁等鞭炮響完，一窩蜂衝上去找沒炸的炮頭，揣了一小兜，用香點著玩。
李家虛掩上大門，全家人分兩桌坐，正式吃年夜飯。
李曼君坐在男人那桌，她不坐這趙勇就要去追老婆一起坐小孩和女人那桌，李老頭趕忙把李曼君給留了下來。
加上先前李曼君接電話裝的那個逼，老頭子看她的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樣了，李曼君彷彿獲得了某種資格，可以和他們一起坐一桌。
大半年不知家裡訊息的李蘭芳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固有的觀念彷彿受到了衝擊，整個人愣了許久，才在母親的呼喚下回過神來。
吃飯的時候，她心裡一直在迴盪著一個聲音——原來家裡女孩是可以和男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原來這是可以的！
年夜飯吃完，王曉娟和錢淑芬婆媳倆收拾碗快，男人桌那邊重新加兩個菜，繼續喝酒。
李曼君起身也要跟著她們忙活，倒不是她多勤快，只是想幫王曉娟分擔一點。
李大牛突然喊李曼君老實坐著，“那些活放著讓蘭芳她們幹，你現在都是老闆了，怎麼能還幹這些活，坐下坐下，咱們聊咱們的。”
李曼君驚訝的環視一圈，發現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為此感到驚訝，奶奶和伯孃居然什麼都沒說。
所以說，女人能自己賺錢，真的很重要。
至少此刻在李老頭和李大牛眼裡，她似乎已經區別於其他女人。
不過李曼君不喜歡聽他們吹牛，還是起身離席去廚房幫忙洗碗。
沒蹲一分鐘，趙勇走了進來，挽起衣袖蹲在她身旁，拿起洗碗布熟練擦洗。
李曼君驚訝問：“你不喝了？”
“你在這洗碗，我可不敢喝。”他戲謔說：“要不然回家你肯定要讓我跪搓衣板。”
李曼君彎唇笑了起來，沒好氣道：“我什麼時候讓你跪過搓衣板了。”
兩人一個洗第一遍，一個衝，很快就洗完一盆碗。
任娟在旁看著妹妹妹夫，心裡有一點小羨慕。
正想著自家的男人要是能有這份心就好了，李大牛居然真出現在了廚房裡。
他拎起門邊的掃帚走了進來了，衝媳婦憨厚笑一下，什麼話也不說，低頭就開始幹活，把廚房和堂屋掃得乾乾淨淨。
李大為忽然覺得屁股底下的板凳長了針一樣，不由自主站起來，腦子說不要動，身體不聽使喚的朝廚房走去。
王曉娟得意的一挑眉，心道算你識相，不過還是給男人留足了面子，意思意思就好，讓他回去繼續陪老人多喝幾杯。
李大為這才毫無心理負擔的走回去繼續跟大哥和父親喝酒。
李大為原本還笑哈哈，忽然對上錢淑芬刀子一樣的眼神，頓時覺得手裡的酒它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