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君笑，“我當然是來勸你的，但你不是說讓我不要勸了，你去意已決嗎，那我做為你姐姐，關心一下你南下的情況也沒問題吧？”
“你、你——”李麗君瞠目，氣得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怒瞪李曼君，“你要氣死我啊！”
眼眶一紅，淚珠子就掉了下來，氣呼呼抬手背一擦，根本擦不完。
“真氣哭了？”李曼君挑了挑眉，收斂了笑容，嫌棄的丟了一張紙給她，“就這點道行，還跟我演？”
等李麗君把眼淚擦乾，李曼君抱臂道：“說吧，到底是為什麼鬧這一出？”
“我不是鬧！”李麗君嚴肅糾正，還顯稚嫩的面龐因為剛剛氣哭，這會兒紅撲撲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我聽說以後中專不包分配了，得考上大學才行，高中學費又這麼貴，咱們家現在又是這個樣，我想想，還是算了吧。”
重點是，“最近我學習總學不進去，我感覺中考我肯定考不上了，昨天媽讓我好好想一想以後的出路，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我八成是考不上高中的，不如現在南下打工去。”
這話有賭氣的成分，李曼君一聽就聽出來了，李麗君這是怪王曉娟打擊她的自信心。
而王曉娟也確實打擊到了她的自信心，今天這麼鬧，也不是隻為了鬧，而是她自己真的壓力大，擔心復讀了還考不上丟臉，乾脆用南下打工逃避。
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壓力。
“我又不像李建軍，他根本不用擔心考得好還是不好，反正爸媽都給他準備了錢，人家肯定能上榕城的高中讀書呢。”
“我又沒有人給我準備錢送我上私立，要是我沒考上，所有人都要笑話我，還復讀呢，復讀都是浪費錢......”
“你不能這麼想。”李曼君看她越說越鑽牛角尖，急忙喝住了她。
“如果你只是擔心高中學費的問題，那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爸媽要供你上高中肯定是供得上的，就算他們供不上，姐也會供你！”
“只要你考得上，高中學費生活費你根本不必擔心。”
李麗君驚訝抬頭，“姐......”
“因為有我。”
李曼君看著她的眼睛，一字字道：“你上個月摸底考試是班裡前五名吧，我看見你的成績單了，如果按照這個水平，榕城一中、二中確實懸，但三中、四中還是有很大希望。”
“都到這臨門一腳了，先考了再說，至少要有一個結果，不管好壞。”
“而且我對你有信心，去年你差幾分，今年你這麼努力，學習進步很多，考上是很正常的事。”
李麗君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真的嗎？姐你覺得我能考上？”
“當然，我還想著等你也到榕城了，週末有空我們姐妹就一起出去逛街呢。”
“還有一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李麗君好奇問：“什麼事？”
李曼君把自己準備考專再升本的事說了出來，李麗君聽得瞪大了眼睛，顯然十分吃驚。
“學歷有多重要不用我說了吧？不過我這種就不能考單位什麼的了，我以後只能指望我們家出一個女書記來罩著我咯。”
女書記？
那不就是在說她。李麗君神情得意起來，一改先前頹勢，拍胸脯說：
“要是我進單位，我肯定罩著我姐！”
知道還有姐姐支援自己，做自己的堅強後盾，李麗君忽然發現，環繞在頭頂上的陰霾消散了。
李曼君起身道：“回家吧，明早還上課呢。”
李麗君忙點頭，剛站起來，忽然想起爸媽，又有點猶豫。
李曼君好笑道：“放心，就是他們喊我來叫你回家的。”
“媽消氣了？”李麗君謹慎問。
這肯定是不那麼好消下去的，但李曼君自通道：“到家你就衝進臥室去關好門，爸媽的怒氣我來解決。”
這下李麗君徹底放鬆了，摟著李曼君的胳膊甜甜說：“姐，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
李曼君無奈嘆道：“誰讓我是你姐呢。”
跟同學道了謝，姐妹倆手挽手回家了。
在路上，李麗君說她之所以這麼想南下打工，是因為聽到她打工回來的同學說在廠裡一個月輕鬆能拿五六百塊錢。
對一個從沒離開過鎮子的小姑娘來說，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工資天花板了。
這個時候的東市經濟發展迅勐，遍地都是代加工工廠，也急缺人手。
李曼君不由得想起九十年代的南下打工潮，應該就是李麗君鬧著要南下的這個時候。
當時有人專門跑到省外招收工人，帶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農村年輕姑娘們，後來還有一部電視劇，叫做《外來打工妹》。
楊玉瑩唱的主題曲《我不想說》，更是傳遍大街小巷，紅極一時。
有些人，抓住了機會，就此翻身，留在這座城市生根發芽。
但更多的人，只是打工浪潮中不起眼的一朵小浪花，最終被時代洪流淹沒。
......
或許是李大為已經提前交代了，或許是王曉娟深知女兒吃軟不吃硬的本性。
李曼君姐妹倆回到家時，夫妻倆已經回屋睡下了，房間燈關著，黑乎乎的窗靈下，隱約可見兩道鬼祟身影。
李麗君大鬆一口氣，洗臉刷牙，進屋睡覺。
第二天，如往常一般，準時起床，背起書包去上學。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家裡人不再提起，主要是不敢提，馬上緊要關頭，連李建軍都被李曼君勒令不許惹二姐不高興。
王曉娟和李大為開始輪番給家裡親戚打電話，通知他們來吃李曼君的出閣酒。
“什麼？這就把證都領了？”
電話那頭傳來李大龍震驚的聲音，李大為皺著眉把電話拿遠了點，等他說完，才道：
“他們年輕人不想太麻煩，一切從簡，就簡簡單單一家人吃頓飯，大哥你和大嫂大牛任豔他們說一下，還有爸媽他們，到時候一塊兒來喝喜酒。”
李大龍嘖嘖兩聲，才說好，一定來。
轉頭跑回家將此事告知李老頭李老太，兩個老人都不怎麼高興。
李老太覺得很沒面子，“怎麼能不到老家來出閣？村裡人知道了怎麼看咱們家？老二他好歹也是個幹部啊。”
她還指望著老二家辦喜事來點領導什麼的，在村裡漲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