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試鏡真的十分奇怪。
奇怪到倪冰硯兩輩子加起來，在這一行混了差不多二十年，都沒見過，甚至沒聽說過。
提前沒有給劇本，倪冰硯還以為需要保密的緣故，結果到了試鏡這天，照舊沒給。
這也就罷了，這種事她多少也經歷過幾回，還能接受。
結果一大早到了公司，第一件事兒不是領號牌排隊，而是——
“來，冰冰，我們先去卸個妝。”
倪冰硯不工作的時候，喜歡素顏出門，但今天好歹要來試鏡，她就用心給自己畫了個澹妝。
結果到了約定的十三樓，剛出電梯，還沒看清都有誰來了，就有眼熟的工作人員笑容和藹的迎了過來，開口就要帶她去卸妝。
見來人是人事部老員工李雯，知道她性格溫柔好說話，倪冰硯直接就問了：“雯姐，之前通知的時候沒說要素顏啊？”
有的電影追求原生態，要求演員素顏出演，試鏡的時候不許帶妝很正常，但一般都會提前通知。
提前不說，打扮得美美的來了，又要求先卸妝，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要知道為了化妝，她早上都沒來得及運動。
聽到她問，顯然今天李雯已經不是第一次回答，語氣十分無奈：“是吳總特意交代的，說是最近流行裸妝。”
這是怕自己看走眼，所以不管化沒化妝，來了先去卸一下最靠譜。
倪冰硯作息規律飲食健康，天生冷白皮還熱愛運動，面板狀況很好，自是不會虛這個。
問清楚狀況，也不為難人，二話沒說就跟著去了。
擦乾臉出來，原以為這下就該進入正題了吧？結果李雯一招手，又帶著她進了下一個房間。
房間裡垂著一道道簾子，聽到開門聲，另一個笑吟吟的工作人員拿著皮尺鑽出來。
與李雯簡單打過招呼，就把倪冰硯叫進簾子裡。
進去之後讓她抬起雙臂原地站著，就用皮尺給她量三圍、肩寬、臂長、腿長……
量完了，就背對著倪冰硯，在電腦上做記錄。
整個過程，倪冰硯都保持了沉默，就顯得旁邊的罵人聲特別刺耳：
“尼瑪有病！試鏡還要量身高！資料上不是有嗎？還要脫鞋量！都說了是穿的板鞋！脫尼瑪脫！”
“不脫就算了，下一個！”
十分冷澹的話語一出口，那人就踢踢踏踏的上了秤。
看來也知道這次試鏡是為了什麼。
倪冰硯隔著簾子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那人是誰。
早就聽說這位大小姐脾氣不太好，沒想到這麼不好，嘖~
女明星三大未解之謎，有沒有整容？到底多少歲？身高究竟是多少？
且不說前兩樣，就說身高不算高的，為了比例更好，幾乎走哪都穿著高跟鞋，不穿高跟鞋，也會塞增高墊。
要讓這種人光腳量身高，簡直就是上戰場之前，逼著她丟盔棄甲。
難怪會罵了。
這邊量完，拿皮尺的就問量身高的：“可以過來了嗎？”
聽到問話，大小姐剛罵了人，怕和倪冰硯碰面臉上掛不住，飛快量完就走了。
這邊皮尺大姐就笑著撩開簾子叫倪冰硯過去。
過去之後，就見那工作人員板著臉，聲音十分冷澹：“脫鞋，上來。”
前車之鑑在那擺著，倪冰硯自是不會找不自在。
反正她個子高，也不怕量身高，直接脫了鞋就站上秤。
頭頂擋板被人壓下，很快記錄下身高體重。
“尼瑪！這是搞什麼？要審罪犯嗎？”
旁邊大小姐又在罵罵咧咧，等她開門走了，倪冰硯才撩開簾子過去。
這次是拍照片，正面，側面，背面……
難怪那位罵得更厲害。
這性情混娛樂圈還能混出頭，無他，家裡有礦，老闆看她爸的面子，什麼好事兒都叫上她。
至於能不能靠本事拿到機會，就不是老闆需要考慮的事了。
畢竟公司大，競爭也大，歪風邪氣起來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心知這種級別的電影，大小姐就是個湊數的，倪冰硯根本就沒把她放心上。
她這會兒正在那琢磨，試鏡為何要量這些？
要不是沒做x光，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公司安排了體檢？
簡直距離古代皇帝選妃，就差請個老嬤嬤檢查那層膜。
沒人在乎她腦子裡到底在跑什麼火車，測完這些，就有工作人員領著她去了樓上1401。
房間裡放著一組沙發，茶几上擺著點心和水，在她前頭已經來了三位，都是公司顏值一流，同時又有獎盃傍身的女演員。
果然，那位大小姐連這一步都沒走到，就被刷下去了。
倪冰硯進來的時候，她們正皮笑肉不笑的當著塑膠姐妹花，在那聊各自的護膚秘訣。
背地裡恨不得把對方臉給抓爛，卻在這聊這些，嘖，都是演技派啊！
見她來了，三人立刻不說話了。
就像打麻將，她們仨牌技差不多，家底也差不多，天天一起三缺一，突然隔壁家翠花嫁了個大老闆，眨眼穿金戴銀富貴逼人，非要過來和她們湊一桌，那必須不能！
她們想法非常一致——和這兩位還能勉強裝裝塑膠姐妹花，和倪冰硯還是別了。
最好坐都別坐一起。
一來倪冰硯氣質出眾顏值逆天，誰都不想被她襯成綠葉，二來，她們的獎盃都是奮鬥好多年才陸陸續續拿到的，只有倪冰硯，出道後鹹魚那麼多年，突然起飛，獎盃直接拿了一堆，其中還有倆份量很重的，簡直讓人嫉妒到沒朋友！
她們的排斥倪冰硯也察覺到了。
女藝人混出頭的很少有醜人，兄弟影視又是行業巨頭，差不多咖位的女星一抓一大把，見到這三位各有特色的美人，倪冰硯立刻戰鬥之魂附體！
冤家們！涉及到資源，你冰姐寸土必爭！
平日裡有魏姐護體，這還是倪冰硯第一次和她們短兵相接，立刻嚴陣以待起來！
“呵呵，人齊了，來，我們去隔壁。”
剛進門的藝人部經理好似什麼都沒發現，見符合要求的人都來了，也不耽擱時間。
四人立刻跟著他走。
隔壁四桌四椅，桌上鋪著氈墊，墊上鋪了宣紙。
“不知道你們喜歡哪種筆，自己選一支，然後寫字畫畫，隨便發揮，能顯露真實水平就好。”
見要考察這個，倪冰硯心下大定。
有人卻不滿意：“什麼時候拍這種戲還要自己上了？不是有文替嗎？”
吳總推門進來：“這部戲，不用替身。”
其他三人中，有一人面如死灰，也有一人面露喜色。
倪冰硯走上前去，利利索索的寫了幾行字。
害怕楷書不行，還寫了行書和草書。
寫完字，她又隨手畫了只毛絨絨的小雞仔，探頭探腦的在那啄蚯引，簡直活靈活現。
字畫考完，四人又被領到隔壁。
裡面擺著各種古典樂器。
“選一種你們會的。”
有人說：“我會彈鋼琴。”
有人說：“會彈吉他。”
不等其他人開口，吳總就板著臉回答：“這次沒有西洋樂器。”
有人古箏爭氣，直接來了一段《十面埋伏》，那叫一個鏗鏘有力！
倪冰硯樂器不怎麼擅長，只得拿起一管洞簫，簡單的吹了一曲《枉凝眉》。
考完樂器，眾人又挨著去隔壁跳舞。
原主從小學的古典舞，倪冰硯穿越過來也不曾懈怠，因為加強健身，比起原主的柔，還多了一股韌，隨便舞一曲，舞蹈老師連連說好。
跳完舞，又被帶到一處空曠的大房間，裡頭刀叉劍戟斧鉞鉤叉，十八兵器樣樣都有。
倪冰硯上輩子從底層爬上去，連特效化妝都會，只是簡單比劃幾下花架子，自是絲毫不虛，拿起一柄重量合適的長劍，就來了一段劍舞。
“好了，就這樣吧！回去等訊息。”
倪冰硯也不知道自己表現得怎麼樣，見完事兒，直接去了魏書傑辦公室。
“感覺怎麼樣？”
魏書傑笑吟吟的看著她。
“說是回去等訊息，具體結果怎樣，不知道呢！”
倪冰硯嘆口氣，先倒杯水喝了，又找了張椅子坐下，才跟她說起這次奇葩的試鏡。
“是不是一頭霧水？”
魏書傑還是笑。
明顯就是知道什麼的樣子。
“感覺就像在選妃。”
倪冰硯再次嘆了口氣。
“好了，別再嘆了！”
魏書傑無奈極了。
“還不是你總揣著事兒不說麼？”
她要不是去參加周大為婚禮，遇到了徐良玉，怕是還不知道這事兒呢！
“沒定下來的事兒，我跟你說什麼說？說完你成天惦記著，純粹浪費精力。不如干點兒別的呢！真要有好資源，我還能不搶？”
倪冰硯托腮望著窗外不說話。
魏書傑知道她心裡彆扭，就道：
“你別覺得徐良玉真是個徐大嘴，我跟你講，他大嘴巴從來只針對少數他看好的人。也不管有棗沒棗，摟一竿子總歸不吃虧，才不會管這訊息會不會打亂你的生活。”
倪冰硯承認，得到訊息以後，她的確激動了很久。
但知道這部電影女主傾向於年紀大一些的演員之後，就沒再想過了。
女演員本來就不容易，年紀大了以後，適合她們的戲本來就少，這種戲非要去搶的話，且不說是否不自量力，這麼做是真的很得罪人。
戲不一定爭取得到，同公司的前輩卻是要狠狠得罪，她又不是腦殼發昏。
現在重新生起期待，不是因為通知她來試鏡嘛？
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機會，她自然想爭取一下。
想打聽更多訊息，又有什麼錯？
魏書傑知道，卻不告訴她，她肯定要不高興啊！
“好了，別鬧脾氣，過來聽我說。”
倪冰硯立刻笑著，把椅子挪近了點，哪還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你說你說，我都聽著呢！”
“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通知你來試鏡，是因為改了劇本嗎？我當時還奇怪，只是修改劇本，不至於連女主人設都改了，後來我才知道，應該是改換了劇本，原先那個本子因為公司沒有合適的演員，暫時擱置了。”
“都拿到會上討論了，怎麼會暫時擱置？這不是開玩笑嗎？”
“當時開會的時候提出了好幾個專案，這只是其中一個。”
經紀公司培養藝人，獎項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平時工作自然有很多都是圍繞這方面展開。
頭年定下次年的工作安排，次年再根據具體情況不斷的調整，是很正常的事。
倪冰硯明白過來，徐良玉給的訊息，的確有點說風就是雨。
比起魏書傑的可靠，他這的確不靠譜了許多。
心底對魏書傑的那絲不滿頓時消散一空。
“今年我們公司主推《大宗師》，各種獎項都會緊著這個電影來，肯定不會讓自家人打擂臺。暫時擱置這個大專案，也沒毛病，總不能栽好梧桐樹，卻讓別人家的鳳凰來住。”
說著，魏書傑也嘆了口氣。
自從自家一姐倒下，他們公司就缺了個扛旗的國際影后，目前公司雖然做了許多努力，但新的一姐還是幹不過別家的。
這一點，從公司剛公佈的企業季報就能看出來。
自從開始投資，倪冰硯就給自己定了一份經濟方面的權威報紙，自家公司的財務報告，她自是看過。
不僅看過，她還私下裡分析過。
比起去年同期，今年第一季度，兄弟影視利潤降低了百分之四。
體量這麼大的公司，百分之四已經不少了。
若不想持續糟糕下去，公司必然要想辦法度過這一段虛弱期。
不管是和別的頂級影后合作，還是自己公司重新捧起一個新的影后，都是好辦法。
公司現在有好專案，用來捧自家藝人，藝人不夠格，撐不起，若貿然上馬，註定會悲劇，用來捧外頭的，又不甘心。
畢竟一錘子買賣，哪有用來提升自己人好？
“所以前天開會，上頭又提出一個新的辦法，質量不夠，數量來湊，打算多培養幾個國內影后，等你們發展起來，《大宗師》熱度又過去了，再計劃讓你們向國際發起進攻。”
魏書傑有話沒說，但倪冰硯已經懂了。
公司面臨這樣的情況，依舊沒有亂了陣腳，而是決定穩紮穩打，先讓她們決出勝負，再力捧殺出重圍那個。
畢竟變數太多了。
“那今天這場面試……”
“量身高體重那個房間淘汰出去的，都是硬性條件沒那麼優越的，會有一批劇本給她們選。最後留下來的四個，則有精心準備的衝獎作品可以選擇，至於你，除了可以選一個，還能得到試鏡透過這一個。”
看來她第二輪考試積分排了第一。
公司真的發了狠，要開始大量造星了！
“都有哪些可以選？”
兩部電影，就算拍得快，也要拍到明年去，若是難度大，說不定明年一整年都得忙活。
現實冰冷，讓她明白一件事，最好先把國內獎項得個遍才好，現在肖想衝向國際，簡直是腦子不清醒。
有望衝擊國內獎項的電影，對她來講，也是好選擇。
“先把這個四選一選了，不要耽誤別人選。”
她選走一個，別人的選項就要少一個，這種感覺還挺讓人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