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是我慣的，又怎樣？”
魏增海一邊為女兒焦慮著，一邊還要聽著老爺子止不住地訓斥，他的臉色也不是很。
這裡很偏僻，一般來說很少有車輛經過，魏棶就算走也走不遠，可偏偏她把臥室裡所有的行李都拿走了，房間整潔的就像是沒人住過一般。
從始至終，魏棶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房客而已。
想到這，魏增海鼻子一酸，心道就不該帶著她來受罪。
魏增海再次嘗試著給她打電話，意外的是這次她接了。
魏增海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響起魏棶有些鼻音的聲音：“喂，爸......”
魏增海似乎是沒想到電話會接通，一下子愣住了，他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儘可能地控制著自己的語氣，生怕再次刺激到她：“棶棶，你去哪了？跟爸說，爸去接你。”
魏楊聞言一下子哭出了聲，跑到魏增海身邊拽著他的衣角大聲喊著：“姐姐，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魏棶的眼睛一下子澀了很多，聲音也帶了一絲哽咽：“楊楊......你聽話，我回家等你。”
魏增海看起來有些激動：“你在哪？爸現在去接你。”
魏棶聲音悶悶的，卻極其堅定：“爸，我不去了，免得老爺子看到我又不高興，他年紀大了我不想惹他心煩。”
這話一出，極為驚人。
魏增海並不知道在書房裡老爺子說的那些話，所以他愣了一下：“這......棶棶啊，爺爺怎麼會嫌你煩呢？”
魏棶在那頭輕微嘆了口氣：“真不用了......爸，我已經坐上車了，能不能把手機給爺爺？我有話跟他私下說。”
魏增海聞言把手機遞給了老爺子，誰承想老爺子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將手機開了擴音攤放在茶几上。
“爺爺。”魏棶叫了他一聲。
“哼，說！”
“......”魏棶輕嘆一口氣，用著極其平澹的聲音說道，“爺爺，以後我也不會去煩你了，所以有些話還是挑明瞭比較好——”
“我之所以繃著個臉，是因為您對我從來沒有過好臉色，我並不是那種上趕著去討好別人的人，所以我不是晦氣。”
“還有，賠錢貨三個字，說我我無所謂，但如果您把這三個字又施加在楊楊身上，那我跟您保證，不會再讓您見到她，我永遠不會讓楊楊再去您的家。”
“爺爺，希望您注意身體，再見。”
......
魏棶的聲音極其平靜，客廳裡的每一個人也都沉默了。
賠錢貨，晦氣......
這些話不能算是普普通通的責罵幾句吧，這完全算得上刻薄吧。
這得有多大的不滿，才能對一個女孩子說出這種話。
魏增海愣住了，壓根就沒想到老爺子竟然說了這種話。
平日裡他只覺得老爺子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可是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寶貝女兒被說了這種話。
就算她再懂事再隱忍，聽到這些話該有多傷心啊？
魏增海心裡狠狠一揪，久久不能回過神。
“閨女......”魏增海喉嚨噎住，說不出任何話，只是一直重複地喊著，“閨女。”
魏增海現在情緒有些不受控，為了避免自己說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話，他直接轉身上了樓。
老爺子依舊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坐在沙發上滴滴咕咕：“我哪裡說錯了嗎？不是賠錢貨又是什麼？不來就不來，威脅誰呢！誰稀罕看到你？！”
方俊飛坐在角落裡抽著煙，聽到魏棶剛才的話，心情十分複雜，竟也全然不顧自己的晚輩身份，開始冷嘲熱諷。
“這可真是太稀奇了！艹，都什麼年代了還整重男輕女那一套，還特麼的賠錢貨，人家用你的錢了？據我所知，這宅子都是魏叔叔給你買吧...倚老賣老仗著你臉皮厚是吧？”
方伯伯大驚失色，慌忙扯了扯他的手：“說什麼呢！閉嘴。”
方俊飛冷哼一聲，雲澹風輕道：“走了，他媽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想吐，可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噁心到老子了，算了，反正是最後一次，這破地方我要是再來第二次我就是狗。”
方伯伯躬身道了幾聲歉，急忙追了出去。
沉默良久的魏彬也開口了，他心裡頭也憋了一團火：“爺爺，我突然想起來大二下學期事挺多的，過完年之後我還是好好學習吧，這家我也少回，住校挺好的。”
爺爺畢竟是自己的長輩，從小受到的加倍疼愛讓他也不忍說出更重的話，可是看到魏棶受到那種不公平的待遇，心裡就是莫名心疼這個妹妹。
直到魏彬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老爺子才有些慌，趕緊叫住他：“阿彬，別急著上樓，馬上吃午飯了。”
魏彬單手插著兜頭也沒回，只是揮揮手：“我回去睡覺，吃飯就不用叫我了，沒胃口。”
魏增海坐在自己房間裡抽著煙，沒多久魏楊就拎著行李箱來到他跟前。
魏增海趕緊起身掐滅手中的煙，想將她手裡的行李箱接回來。
魏楊卻又抹了一把眼淚往後退了幾步，聲音哽咽，壓不住心裡的情緒：“爸爸，姐姐這麼被爺爺欺負，我不要呆在這兒了，我也不要再來了。”
魏增海緊握雙拳，似乎下了很大的的決心：“爸爸和你一起走，我們回家找你姐。”
魏增海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然後下樓，經過客廳的時候眼睛裡劃過一絲痛意：“爸，這麼些年您要什麼我都很盡力，房子、車、每月的生活費......只要是您要的我都給了，可是這樣都換不來您對我女兒好一點嗎？”
魏增海在老爺子面前一向聽話，可此刻卻是格外強勢：“我女兒在家裡，面對的從來都是我的千般寵愛，我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可您呢？竟然對她說那種話。”
“既然您覺得心煩，那以後我也不會來，錢我會每月按時打在卡上，有事的話就讓大哥跟我說，不用勞煩您聯絡我。”
言下之意，以後不要直接聯絡了。
老爺子氣得不輕，當著客人的面就這麼劃清界限？
“你反了你了？！”
魏增海輕嘆一口氣：“我倒是挺後悔怎麼沒早點反？如果我早點兒反抗，那我閨女就不會受這個罪！”
——————
魏棶在那邊掛了電話之後，本應該難受的她卻因為身邊有一個人的存在，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魏棶把手機收起來就去看陳禕頔的表情，其實這些話自己是不想讓他知道的，怕他會擔心。
可是剛才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跟老爺子說明一切。
她剛一轉過頭，耳朵就被溫熱的手掌給捂住了。
溫熱的手掌貼著還有些涼的耳朵。
魏棶的腦子有了一瞬的空白。
“別聽那些話，”少年再次將她攬進懷裡，聲音很快從頭頂傳來，帶著些啞，“你是無價之寶，懂麼？”
剛才聽她講電話的時候，自己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難怪她最近的語氣一直都很蔫。
陳禕頔的喉結緩慢滾動了幾下，不知不覺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他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更壓制不住自己的語氣，抽搭起來：“媽的......憑什麼！就算是你爺爺也不行，他憑什麼那麼說，憑什麼啊————”
“......”魏棶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好笑道，“幹嘛啊，我還以為你是安慰我呢，怎麼你哭起來了？”
“老子沒哭，我就是感慨一下。”
魏棶笑了：“那你鬆開我，讓我看看你的臉。”
陳禕頔：“......不松，抱一會兒。”
世界那麼大，總有人不喜歡你，也總有那麼一個人會竭盡全力地偏愛著你。
所以無關緊要的人的喜歡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偏愛自己的那個人。
魏棶微微調整了下坐姿，很輕地‘嗯’了一聲：“放心，爺爺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
“嗯......那就行。”陳禕頔抽了抽鼻子，像個孩子似的趴在魏棶肩膀上。
“大少爺，趕緊起來，你不覺得自己很傻嗎？”
“我不，這荒郊野外的又沒人看見，抱一會兒怎麼了？”
魏棶聞言愣了一下。
誰說沒人了？
兩個人好像都忽視了一個重要角色，那就是——司機。
司機李叔叔時不時從後視鏡瞄一眼後座的兩人，吞了下口水：“......”
李叔叔看起來正在全神貫注地開著車沒注意到後座的兩人，但是更像注意到了卻假裝看不見。
畢竟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還是不要知道這麼細節了，有時候朦朧點比較好。
想著想著，魏棶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眼司機李叔叔的神情。
興許是注意到魏棶的目光，他刻意調整了下坐姿。
只見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格外輕鬆，笑得有些漫不經心：“沒事，身為我們陳董的司機，我的心理素質還是可以的......少爺啊，以後你買車，一定要裝個隔板，還是不透明的那種，最好還能隔音，這樣你們就能沒有顧慮了。”
魏棶：“......”
陳禕頔卻笑得沒心沒肺，探著頭好奇道：“真的有那種隔板嗎？那我以後一定得整一個，方便你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