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週,高三七班的學習熱潮是一浪接一浪,同學們個個埋頭苦學,就連班級紀律都不知不覺好了不少。
作為班主任的老蔡自然是神采奕奕,笑逐顏開,喜不自禁。
就算私下聽到不少一班那老妖婆在班級鄙視七班的傳言,也只在辦公室和她互相冷嘲熱諷了幾回,沒有更多的和她一般見識。
晚飯後,有一個小時是師生的休息時間。
因為今晚食堂的紅燒肉味道實在不錯,老蔡一不小心就吃撐了,他決定腆著肚皮,去操場的跑道上走幾圈消消食。
七中的操場很大,什麼籃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各種場地一應俱全,比之一些體育院校的也不遑多讓。
說起來這其中還少不了宋百川媽媽出的一份力。
此時操場上迎著夕陽,不停奔跑著揮灑汗水的學生不少,到處洋溢著青春的味道,十分熱鬧。
用手撫著胖乎乎的肚皮,不能免俗的老蔡,正津津有味地邊走邊刷著手機。
突然,一個籃球擦著他身子,從他旁邊呼嘯飛過,嚇了他一大跳。
他抬頭一看,正是許洋那小混蛋,站在籃球場裡拿著球衝他嘿嘿地笑。
“蔡老師,你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入迷!該不是在刷美女吧!”
“沒大沒小的臭小子,胡說什麼!皮癢了是不?”
老蔡沒好氣地把手機螢幕朝幾個男生揮揮。
“看清楚點,我看的是時事新聞!”
“嘁,沒意思……”許洋撇了撇嘴,拍著球說道。“蔡老師,要不要來打兩個球?”
老蔡看著場子裡生龍活虎的少年們,再暗暗瞥了眼自己發福的身材,一邊搖頭拒絕,一邊在心裡感嘆:歲月真是一把鋒利的殺豬刀!
剛準備要繼續去消食,就看到球場旁邊的看臺臺階上,正閒閒坐在那裡無所事事的宋百川。
老蔡想了想,收起手機,走了過去,在宋百川旁邊坐下。
“蔡老師。”宋百川略微坐正了身體,懶懶地喊了一聲。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不去跟他們一起打籃球?”老蔡一邊看著球場上奔跑的幾個學生,一邊問。
“沒什麼好打的。”宋百川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意興闌珊地說。
“幹嘛這麼死氣沉沉,跟我們這些中年人一樣。”
老蔡側目看了宋百川一眼,明明該是鮮衣怒馬的少年,眼睛裡卻沒有多少活力。
“你們這個年紀,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你看看他們幾個,跑跑跳跳的,多熱鬧。”
宋百川望了許洋他們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開口說話。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真打算就一直這樣過下去?你就對未來一點想法都沒有?”
老蔡有點痛心疾首,繼續說到。
“你看許洋,這段時間都知道上進了不少。你底子那麼好,稍微用點心在學習上,也不至於每次都考最後一名。”
“雖然你媽媽很有錢,但是你也要找到自己走的路,不能一輩子都活得這麼昏昏噩噩。”
“人生漫漫啊……年輕人,你好好想想。”
老蔡也沒有多說,伸手拍了拍宋百川的肩膀,站起身繼續繞著跑道消食去了。
宋百川看著老蔡漸漸遠去的背影,古井無波的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了一絲哀痛。
認真說來,老蔡實在是一個很好的老師。
當初宋百川剛考入七中火箭班,原本一腔熱血要嶄露頭角,卻被奶奶的死打擊得失魂落魄。
短短十幾年的人生,卻連續兩次突逢大變,當時十六歲的宋百川,只覺得天塌地陷,原本的一切美好期望都在一瞬間崩塌,化成了泡影。
失去了一直相依為命當作精神支柱的親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每天吃吃睡睡,就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他無心再學習,每天到校上課,也只是想要找點事情,讓自己不至於天天一個人待在家裡,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過活。
只有在學校裡,那鮮活的人間氣息,才讓他覺得,自己原來還活著。
那段時間,他屢交白卷,成績慘不忍睹。
班上一直有流言,說他中考肯定是做弊才得了高分,考入七中。
第一次月考後,一班的班主任張老師,直接找到了校長,堅決要求開除這個魚目混珠的學生,免得拖了她一班的後腿。
校長勸說無果,只得通知了宋百川的媽媽林靜妍。
接到通知的林靜妍氣急敗壞,打電話把宋百川罵了個狗血淋頭,母子倆大吵了一架。
隨後林靜妍跟校長一再磋商,承諾給學校捐一大筆錢,才讓校長答應不開除宋百川,只是給他轉個班。
但是其餘幾個班的班主任,都冠冕堂皇地拒絕了他轉班,不想要這個燙手山芋。
只有老蔡,一絲猶豫都沒有的,就把他要了過去。
所以後來文理科再次分班時,好多關係生,成績排名靠後的學生,都被塞到了老蔡班上。
老蔡也都一視同仁,對所有學生都關愛有加,所以班上同學跟老蔡關係都不錯。
這一兩年,宋百川一身戾氣,沒少跟人逞強鬥勇,惹是生非。
每次鬧到老蔡那裡,他也並不偏聽偏信,會很認真地瞭解事情經過,然後該維護就維護,該批評就批評。
時間一長,宋百川對老蔡也真正多了幾分敬意,甚至偶爾心裡會冒出一點孺慕之情。
後來不想老給老蔡惹麻煩,宋百川才漸漸收斂了脾氣,鮮少再與人打架鬥毆。
不過那時他打架狠辣不怕死的名氣,也早傳遍全校,讓大家都對他敬而遠之。
也只有許洋這個公子哥,和他打了幾架都打輸了,不僅沒有記恨在心,反而對他崇拜有加,和他打出莫名其妙的友情來。
也幸好這些年,身邊還有這幾個朋友,才讓他不至於滑落向更深的深淵。
望著遠處,宋百川呆呆出了會神,久久,才轉過頭看向跑得大汗淋漓的許洋他們。
他站起身,懶洋洋地走向球場。
“川哥,來表演兩個,怎麼樣?”看到他過來,許洋一臉欣喜地說。
宋百川也不拒絕,略微伸展了下身體,換下了早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李梓睿。
見他上場,許洋他們幾個頓時一片歡聲,士氣大漲,只等著好好虐虐經常一起打球的對手。
“川哥,不帶這樣玩的!你這技術上場,不就是來虐我們的嗎?”
“手下留情啊,川哥!”
十班的幾個男生頓時一片哀嚎,叫苦不迭。
“川哥,上,把他們幾個虐哭!看他們還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不!”
許洋則大手一揮,興奮地大叫。
宋百川接過同伴傳來的球,利落地轉身帶球過人,起跳投球,一個三分球就穩穩的進了籃筐。
不一會兒,宋百川和許洋他們,就一連進了十幾個球,虐得十班的幾個哭爹喊娘。
球場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圍了不少同學,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那些女同學,看到宋百川每次進球時,俊美帥氣的身影,都忍不住眼冒紅心,不時地歡撥出聲。
還有不少高一的學妹,一邊歡呼,一邊偷偷向別人打聽,那個帥的可以原地出道的學長是誰?
許洋幾個聽到呼聲,都像打了強心針一樣,更加生勐,一心要把自己最英姿颯爽的一面展現出來,恨不得在投球前都擺個最帥的姿勢出來。
宋百川卻對那些圍觀群眾和歡呼聲置若罔聞,只一心搶球投球。
直到還有十五分鐘上課,眾人才停了手,紛紛收拾東西,從操場上離開。
圍觀的群眾還意猶未盡,見宋百川他們都走了,也才慢慢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