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顧辭都沒出現在學校,而他救下被外校勒索的同學的事件卻在校內傳播開來,儼然成為一個熱門話題。
“嘿,聽說那件事了嗎?”
“哪件啊?”
“就辭哥那事。”
“哦哦,我好像聽人討論過,但具體是什麼事啊?”
“說起這事,辭哥就是威武不愧是我們學校的校霸。你們不知道,聽說當時放學後辭哥碰巧路過,看到有人將我們學校的一學生圍住,只見辭哥二話不說隻身一人上去就是一個橫空踢一下將對方的三人踢倒在地動彈不得。”
“誒誒,你說的不對,我聽說是對方可是足足有五個人。”
“瞎說,明明是一個掃腿就直接幹翻對面六個人,剩下的人都被嚇得直接癱坐在地上,最後手腳並用的狼狽爬走了。”
“才不是,我辭哥氣場兩米八,動都沒動手,站在那就直接把人給嚇跑了。”
“不對不對,我說的才是事實。”
“我說的才是。”
......
就這樣在一傳十十傳百中,當時的情況被描述的越來越誇張,但在眾人心中母庸置疑的一點就是,顧辭的的確確制止了勒索事情的發生。眾人對他的態度也正悄無聲息發生了改變,甚至有人直接在學校論壇上發帖總結了近些年學校發生過的不管是校內還是校外,不管是否被證實的類似事件,最後發現自從顧辭成為校霸後,不管是勒索還是霸凌事件都急劇下降,一時引起熱議,不少人還紛紛更貼,帖子更是直接被置頂。
而被眾人議論紛紛的人卻仍沒出現。
衛海和周彥自然也看到了帖子,頗感欣慰,他們作為顧辭的朋友比旁人更清楚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也比其他人更瞭解顧辭的為人。
“好想讓辭哥也看看這個帖子啊。”
“唉,衛海,你說辭哥怎麼好幾天沒來學校了,打電話也不接,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有你這麼咒人的嗎?就不能盼點好的啊。”
“我這不是擔心嘛,之前雖然辭哥也會有陣不來學校,但也不會不接電話不回訊息啊。”
“別瞎操心,這週末,我們就一起去辭哥家看看情況。”
“好啊,辭哥不來我上學都沒什麼動力了。”
“明天放學後我去網咖,你去不去?”
“喲,林老闆肯讓你進去了?”
“你是不知道,我可是磨了他整整一個月,好話說盡才換來在一間員工屋內玩半個小時,更坑的是他還限我網速。”
“那你還去打什麼遊戲,估計開機就被卡死,小心被隊友投訴。”
“少廢話,我樂意,你到底去不去。”
“算了吧,沒這個心情。
“好吧。”
臨近放學時分,張清的辦公室迎來了消失幾天的人。
辦公室處於教學樓的背面,屋外還有一棵大槐樹擋著,正好形成一塊陰影區。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人正好站在陰暗處,整個人彷佛被黑暗包裹住,與周遭陽光照射區域形成鮮明的對比。
剛想開口訓斥幾句,可見對方眼角下一片青黑,眸孔中鮮紅的血絲侵佔大部分眼白的位置,竟然勾勒出幾分病態頹廢的妖治,就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少年神色澹澹,依舊冷著個臉,可總給人一股遊走在毀滅邊緣的錯覺。
他是知道顧辭有嚴重的睡眠障礙,也瞭解過這病大多是由心理原因引起的,這意味著無法靠藥物得到根治,語氣也不由溫和起來。
“又沒睡好?”
“沒事。”嘶啞的聲音在有些悶熱的房間中響起,顯然不想多說什麼。
“今天來是想跟我聊什麼?不然你可不會主動來我辦公室找我,別提什麼休學的事情,我不會同意的。”嚴肅又不容反駁。
顧辭微微皺眉,今天來確實是來說這件事,只是沒想到還未開口就被猜中拒絕。要是面對其他人,自己直接會一走了之,可張清多多少少一直都有護著他,曾經幾次退學都是張清出面調和才免除,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動了動唇瓣,還是沒有說話。
屋內瞬時陷入寂靜。
張清是真的心疼面前這個少年,也瞭解過睡眠障礙主要還是由於心理原因而引起的,想來還是由於當年的那些事情。之前顧辭就曾經跟自己提過休學的事情,可自己怎麼放心的下,好歹如果在學校自己還能看著點他,就怕少年一時走入歧途。
時鐘傳來沉重的滴嗒走針聲,放學鈴聲也早已響起。
半響,張清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你可以請假休息,學校這邊我會幫你處理,不用擔心。其他事也都好說,但唯獨休學這事沒得商量,以後不要再提了。”
顧辭頓了頓,知道休學這事目前不會被同意,沉思片刻說道:
“我想換座位。”
“這,你不是跟白麓一直相處的挺好的嗎?我觀察過,是個心思單純善良的好孩子,再說上次不還幫了你嗎?你想換同桌總得告訴我一個合適的理由吧。”
壓制住腦海中浮現的身影,啞著嗓子無所謂說道:
“沒什麼原因,就是想一個人坐。”
張清怎麼會不瞭解他,這裡面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緣由,只是他也同樣知道少年的固執,解鈴還須繫鈴人。
“行吧,這事我跟白麓同學說說,如果她也同意,那就換座位,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顧辭聽完微微點頭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神情掙扎了下似是想再說點什麼,卻只是繼續邁開步離開。
背影沉重又寂寥。
第二天,張清便找白麓說了此事問她意見,並未說是顧辭提出來的。
神色恍忽的走出辦公室,就被跟著前來的三人察覺到異常。
“麓麓,老師找你什麼事啊?沒事吧?”
看著好友們的擔憂,白麓強裝鎮定搖了搖頭。
“沒什麼事,就是老師問我想不想換座位。”
“換座位?好啊好啊,這下你就終於擺脫大老了,對了麓麓你要不就跟老師說想跟我坐一起好不好?”
蔣靜怡撞了下景白的胳膊,拼命給她使眼色,沒看到人不對勁嗎,她還在這添什麼亂。
“你別聽她胡說,她就是整天惦記著換個同桌,你不知道班長是個唐僧,景白還總跟人同桌,天天被唸經。”裴綺在一旁連忙打岔道。
“啊,是啊是啊,我就是隨口一說,那什麼,對不起啊麓麓,你當我什麼都沒說。”景白訕訕道。
“不用道歉呀,你又沒說錯什麼,我跟老師說會考慮考慮,要是真能跟你做同桌也挺好的。”
看著面前的女孩重露笑容,景白放下心來,另一邊的蔣靜怡卻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一天又在緊張的學習中過完,臨近放學,教室裡開始變得有些躁動,眾人早早就收拾好書包,只等鈴聲一響便如同聽到發射的訊號般飛奔出校門。
白麓有些急躁的看著教室裡的時鐘,鈴聲準時響起,老師也懂他們的心思,沒有拖堂直接宣佈下課。
背上書包,路過景白時匆忙說了一句,“對不起,我還有點事,今天不能一起回家了。”
“誒,麓麓...”
正在收書包的裴綺看到這一幕,好奇問道:“小景子,麓麓怎麼這麼著急?”
“不知道啊,說是有點事,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她這麼急。”
白麓在學校尋找一圈未果,突然想到之前無意間路過好像聽周彥問起衛海要不要放學去網咖打遊戲,或許人就在那裡。
來到學校附近的網咖,還未進門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小朋友,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
“我,我是來找人的,找到人我就離開。”
看著男子還是一副不為所動,又再三保證自己真的只是進去看一眼,不會耽誤他做生意。
出手攔人的男子一副懶洋洋無精打采的樣子,掃了掃眼前才到自己腰部上面一點的學生,稚嫩的臉龐不難看出是個美人胚子,一雙明媚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絲急切和緊張,雙手緊緊抓住書包帶,一看就是第一次來這裡,嗓音軟軟的,就像個糯米糰子一樣。
男子一下來了興致,妖豔的桃花眼中泛過一絲暗光,繼續問道:
“同學是來找誰啊,我們這可是未成年人不允許進哦。”
“要不你告訴我,我替你進去找,怎麼樣?”
就當白麓還有些糾結時,一旁傳來由遠及近的熟悉聲音正說著,“林老闆,你給我這電腦也太卡了吧,光登入進去就花了二十多分鐘,我還沒...”
來人說的話突然戛然而止,滿臉不可置信的驚叫道:
“我靠,你怎麼會在這?快快快,跟我出去。”說完就拽著白麓的書包匆忙往外走。
不速之客的出現就像是直接拆穿自己剛才說的那句未成年人不讓進,只是這兩人居然認識,嘖,失算了,自己好不容易心軟一次放那臭小子進來,結果居然就是這樣被打臉,莫名感到還真有些臉疼。
上完廁所回來的員工看到自家老闆正一副神經兮兮的摸著自己的臉,還時不時皺皺眉,頓時感到欲哭無淚。一個大男人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動作真的好嗎?老闆啊,你好歹多注意注意點自己的形象啊,不要仗著你長得帥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啊,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就算長得再也像是個活脫脫的怪蜀黍好嗎?
而這邊,周彥一直拽著人往前走直到走到不遠處的巷子中才停下來。
周彥轉過身一副欲言又止,神色古怪的表情。
不怪他,可他是真的沒想到啊,看起來標準的三好學生模樣的新同學居然會來網咖,簡直就是格格不入啊,要不是自己正巧出來看到這一幕,自己打死都不會相信的,難道其實新同學內心還是很叛逆的?
可當看到面前人清明的眼眸望向自己,剛才那些猜想瞬間瓦解,腦海中突然冒出另一種可能,隨即帶著幾分不確定開口問道:
“白同學難不成是專門來找我的?”
白麓點了點頭,還沒等周彥想明白為什麼來找自己時,又是怎麼知道跑到這來找的,就被女孩下一句話給直接震驚的體無全膚。
“你有顧辭的聯絡方式嗎?”
“啊?”周彥十分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喂喂喂,新同學,雖然辭哥對你確實有那麼點不一樣,上一次也多虧你站出來幫了辭哥證明清白,但這進度是不是太快了啊,怎麼一下就跳躍到要聯絡方式的步驟了,你知不知道從辭哥入校後有多少人前仆後繼的想要他的電話號碼啊,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就告訴你。嗯,對,我要堅定自己的立場,勢與惡勢力抗爭到底(不是),誓死保衛辭哥的,額,什麼來著?
白麓看男生像是被定格一樣呆在原地,又耐心詢問一遍:
“你可以把顧辭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嗎?”
“啊,哦,好。159xxxxxxxx”
“太感謝了,那個,你知道他家住哪嗎?”
周彥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恍忽間又聽到了一聲謝謝,等緩過神來,面前哪裡還有其他人的身影,要不是他出現在這,他都快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臥槽,我剛才幹了什麼!等等,新同學問那是什麼意思啊?難道說...不是吧。”
“慘了慘了,自己怎麼就輕易說了出來,自己不會被辭哥打死的吧,嗚嗚...”
面懷悲壯的撥通了一個電話,卻被對方無情結束通話。
仰面抬頭欲哭無淚又打了一個,這次都了幾聲被人接聽,“衛海,救命啊...”
手機在茶几上震動個不停,將正窩在沙發上睡的不安穩的人吵醒,看都沒看來電就直接按斷了。
房間又恢復安靜,不知又過了多久,手機再次響起,嗡嗡的震動聲惹得沙發上的人翻來覆去,只覺得自昨天跟張清談完話回來後就發作的頭痛愈演愈烈,時時刻刻就像有根針在腦中肆意扎動,煩躁極了,空氣裡逐漸瀰漫著暴戾氣息。
對方卻十分執著,不管結束通話多少次還是一遍又一遍撥打,顧辭強忍著頭痛,粗魯的接起電話,直接罵了一句髒話:
“你他媽煩......”
“顧辭,是我,白麓。”
說出口的髒話在幾日未曾聽見的女孩獨有的嗓音透過話筒傳來的那一刻突然收住,軟糯好聽的聲音一下就撫平了折磨他的痛意,也一同讓他內心的煩躁抹去。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周彥給我的。”女孩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敢有所隱瞞。
那小子!一想到白麓去找周彥要自己聯絡方式的場景,剛剛下去的躁意又湧了上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周彥就這樣把自己的號碼給了其他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顧辭,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沒什麼跟你說的。”自己已經決定不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不是嗎?
察覺到對方陷入沉默要結束通話電話,白麓慌忙說道:
“等等,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聽完顧不上穿鞋,跑到窗前拉開窗簾果然看到樓底下正站著一個熟悉的揹著書包的女生。
周彥還把自己住哪都告訴她了?這個小朋友居然還真一個人就跑來了!
太陽穴突突直跳,深吸一口氣回了一句:“等著,我馬上下去。”
通話還沒結束通話多久,在樓下的白麓就看到高瘦挺拔的身影微微喘著氣朝自己跑來。
從上往下掃了掃,沒看到什麼女孩有異樣,懸著的心才微微落下,一股無名怒火卻升了起來。
“都放學這麼久了,你不回家還在外面瞎晃悠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嗎?”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顧辭清了清嗓子,又恢復成冷澹模樣,彷佛剛才那個著急跑下樓的人不是他一樣。
“有什麼事,說吧。”
“張老師今天跟我說換座位的事,我想問你,你是怎麼想的。”更想問的是,是不是你跟老師提的這件事。
就為這事大老遠的跑過來,顧辭心情十分複雜,看著面前站著的女孩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自己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去學校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女孩穿校服,稍微寬大的衣服將她襯托的更加嬌小,像個墜落到人間的小天使般。可卻紅著個眼睛,像只被人欺負慘的兔子,執著的望向他想要個回答。
一時間如鯁在喉,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終究還是說道:
“我沒什麼意見,這樣挺好的。”
“好,我知道了。”
白麓低下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肯定快要哭出來了,拼命壓制住內心那股既失落又傷心的思緒,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跟往常一樣。
“那天的事我還沒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用...”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換座位一事我會跟老師說的,你,你也不要因為我不來學校好不好?”
說到最後,嗓音中甚至還帶著些許啜泣。
不等聽到答覆,白麓就轉身跑走。
顧辭站在原地,手向前伸了伸,最後還是落寞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