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室裡的保安不停往這邊張望。
那兩個搭訕的女生疑惑地看過去。
時乖抿著唇,腳步停滯一瞬,便繼續向前走。
他應該不是喊她的。
她有名字。
不叫“前面那位同學”。
就是這樣。
校門已經近在眼前。
平緩的腳步聲兩步到了身後,手腕直接被扣在溫熱的掌中。
“聾了?”江戒挑著眉問。
時乖抽了抽手,沒抽動。
她回頭看他,似乎剛剛才認出來的樣子,擠出一抹笑:“是你啊,你怎麼會在這裡,好巧啊。”
旁邊兩個女生互看一眼,原來是認識的啊。
兩人沒趣地走開。
江戒嘴角抽搐,看著她裝傻的樣子:“怎麼,名字不記得了?”
時乖看著一直往這邊瞅的門衛大叔,快速低語:“你放手。”
“放了怎樣,不放又怎樣?”江戒眉眼帶笑看她。
一年不見,他還是這麼厚臉皮。
時乖不打算跟他糾纏,愛牽牽,反正不影響她走路。
她往前走,身後的人也不攔,跟著往前走。
化城大學很大,校園裡植滿梔子花。
此時梔子花正在盛放,像她離開的那天一樣。
籃球場周邊種滿香樟樹,枝葉茂盛,撐出一片陰涼。
在這盛暑天,有點吸引人。
時乖只覺得牽著她的手掌用力,整個人便轉個方向,被帶到那片陰涼處。
兩個不怕熱的男生正在烈日下咣咣打著球。
“還沒回答我。”江戒眼尾開始發紅。
“什麼?”時乖被外面的陽光恍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說,是不是連名字都不記得了?”江戒一字一句地重複,眼神直勾勾盯著她。
她要是真敢說不記得了,他就——親到她想起來為止。
時乖抿了抿唇,她抬起眼睛:“江戒,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話音剛落,整個人便被扣住肩按進懷裡。
聲音從頭上傳來,無比艱澀:“你說為什麼?”
少年穿著警校夏天的制服,在陽光下站了半日,出了汗。
胳膊上還搭著一件藏藍色的長袖,就這樣一路拿過來,在三十八度的天,像個大傻子。
可是他不怕別人說他大傻子,他只想好好的,把這身衣服,穿給他姑娘看。
清新的皂角香味撲到鼻間。
時乖眼睛有些酸,她動了動,又被攬緊。
“江戒,我熱。”她悶悶出聲。
少年的懷抱像個火爐,燙的人從裡到外的熱。
江戒稍稍鬆開,低頭看她:“說好的,穿制服給你看,嗎?”
時乖垂著眼睛,不敢看他。
怕多看一眼,便會落下淚來。
上年夏天,公交站臺最後一面,眼前的人,便被她埋進心墳裡。
“我們已經分手了,江戒。”她低聲說。
明明是燥熱的天,熱氣都開始蒸騰變形,她卻感覺一陣冷意襲捲而來。
“誰同意了?”江戒冷冷說。
想起兩人之前的爭吵,還有鬧成那樣的不堪,時乖的唇抿成一條線。
她不願意再吵。
江戒胸口起伏,看著她逃避的樣子,也知道那時候兩人鬧得太過慘烈,中間又夾著一條生命。
他伸出手:“手機。”
時乖低頭,盯著他腳上的鞋。
還是她送他的那雙籃球鞋,很新,很乾淨,看起來,它的主人很愛惜它,平時應該很少穿。
她搖頭,手捂在短裙口袋上,不給他。
江戒聲音很涼,用不拿到不罷手的態度,“我是不介意跟你在這裡拉扯。”
時乖生氣地抬頭,圓圓的杏眼帶著憤怒。
真要拉扯起來,她一定拗不過他。
江戒看到她的樣子,冷了半天的臉驀然柔和。
小姑娘穿著灰色的短袖t恤,塞在黑色的半裙裡,簡簡單單的穿著,素淨的不得了。
天太熱,她把頭髮全部紮在後腦上,窩成一個丸子頭,黑色皮筋圈著。
額上有汗,衣領邊緣變成深色。
她是真的熱。
江戒薄唇略微扯開:“在學校搞完訓練回來,兩天沒睡了,加個好友吧寶寶?”
他眼下面板淺青,看樣子真的許久沒睡過。
時乖單手抓在包鏈上,掌心黏膩,骨節用力,有些發白。
她低低地說:“我覺得咱們沒有必要再聯絡了。”
最後一面時,他都不願意見她了。
那天,她在大太陽底下曬了半天,回去後面板就開始發紅發癢,杜衡一邊罵一邊甩了一管蘆薈膠。
隔了半個月才好。
既然都那樣了,何必再聯絡。
又何必再追過來。
“真的不給?”江戒澹聲重複。
時乖點頭。
陽光從厚重的葉片上穿過來,小姑娘瘦瘦弱弱地站在那裡。
可憐巴巴的樣子。
讓江戒覺得自己此刻就是個禽獸,正向小姑娘伸著尖尖的利爪。
影子輕微晃動。
他側對著時乖,看著被日頭映到明晃晃的塑膠球場,聲音淺到帶著氣息:“你走吧。”
就這樣?
時乖抬頭覷了他一眼。
他就這樣,同意了?
她不敢再停留,快速地穿過香樟樹林,眨眼便消失。
江戒靠在樹上,忍了許久,還是從口袋裡掏出煙,拿出打火機點燃。
他狠狠吸了口,眼睛眯緊,吐了個菸圈。
半晌,才帶著心疼地罵:“狠心的小姑娘。”
到底沒捨得攔她。
知道她在哪裡,看到她好好的,就行了。
時乖回到宿舍,好好洗了個熱水澡,仔細打了沐浴露,直到整個人變得乾淨又香噴噴,才舒服起來。
手機有電話進來,她看了眼名字,想著總要解釋一下,便接起來。
“你好,李同學,今天真是對不起啊,我舅舅來了,家裡有點事兒,不讓做了。”
電話那頭講了些什麼,時乖微微蹙眉。
“恩,我知道,很抱歉,費用我已經全部退到你支付寶裡了,你檢視一下。”
半晌,她面色冷下去:“是嗎?”
電話那頭還在說,她直接按了結束通話,然後拉黑。
她不得不說,杜衡的眼力確實比她好。
天色漸黑,透過陽臺,能看到微弱的夕陽。
宿舍裡安靜到只能聽見下水道的聲音。
她一覺醒來,有些恍忽。
枕頭底下的東西跑出來,硌到她的手臂。
是那枚骷髏頭的戒指,還帶著已經發白的紅線。
戒指沒有溫度,冷冰冰地躺在那裡。
她眼神柔軟,把它握在掌心。
然後又放回枕下。
她起床,換了身白色棉裙,頭髮散著,趿拉著涼拖鞋去食堂吃飯。
才到食堂門口,便看到堵在那裡的三人。
李龍晃悠悠走過,手臂上還紋著一條巨大的黑龍:“老子讓你補習是看得起你,乖乖給老子補完,什麼事兒都沒有。”
食堂門口零星的幾個同學站在那裡,往這邊看。
“都他媽看什麼,想跟著捱打?”李龍身後的黃毛指著那些人罵。
時乖抿唇。
他們這樣子,真是讓她想起初見江戒的時候。
那時候,那個少年也是一嘴髒話,動不動就打人。
但是他有一點,比他們幾人強,不會強迫女生。
“說話啊!”李龍晃盪到她面前,不耐煩喊。
“我不可能再幫你補。”時乖澹澹看著他。
緊緊握住手機。
她早已學會把報警電話排在第一位。
李龍嗤笑一聲,身上汗味讓人無法忍受。
時乖忍不住蹙眉,同樣都是男生,江戒身上一直都是乾淨的肥皂味。
“那麼,做我女朋友,就原諒你,怎麼樣?”李龍俯著身子,拖長了音調,像個流氓一樣。
不,他就是個流氓。
時乖想要後退,手臂直接被抓住,扯進一個懷裡。
她略驚慌地回頭,看到江戒抿成一條線的薄唇,還有冷硬的下巴。
莫明的,安了心。
“站遠點。”他眼神盯著李龍,把她擋在身後。
李龍三人驚了一瞬,互看一眼,然後笑哈哈地喊:“喲,還有個幫手呢,我看看,還是個警察呢!”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扯江戒衣領上的肩章。
手還未碰到,一個擒拿手便攥住他手腕,用力掰。
李龍痛的大叫:“都他媽愣著幹嘛?”
江戒面無表情,鬆開了手,退後兩步。
他一顆一顆解開釦子,冷冷道:“你們?還不配我穿這身衣服跟你們打。”
脫掉這件,他上身便空無一物。
面板是小麥色,小腹有著結實的八塊腹肌,肩胛上肌肉鼓出來。
看起來很生氣。
江戒回頭,唇角扯出一點弧度:“拿著,幫你修理他們。”
時乖不敢看他,只伸手接過衣服,小聲說:“你小心點。”
他們三個人呢。
江戒輕笑一聲,他捏捏她的臉:“打贏了,能不能加個好友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這事!
時乖忍不住瞪他。
“好吧,那請恩人吃個飯,總可以吧?”他退而求其次。
李龍幾人已經等的不耐煩:“有完沒完了?”
江戒冷著臉回頭,沒看見他正跟姑娘說話嗎?
除了警校每天的訓練,他還真是,好久沒跟別人打過架了。
“一起來吧。”他囂張地說。
李龍三人怒火沖天,一起衝上來。
時乖不擔心江戒,打架,對他來說,像吃飯一樣。
而且現在看起來,好像更厲害了。
早先被趕去食堂的人都跑出來,遠遠地圍著。
不時發出驚呼。
幾個女生擠在一起,小聲喊:“好帥!那是誰?”
“身材好棒,我男朋友軟塌塌的肚子沒法比。”
“等下要個聯絡方式啊。”
這邊女生嘰嘰喳喳,那邊最後一個男生已經被摞下。
三人哼哼著躺在地上。
江戒慢慢彎身,整個人背光而站,臉色晦暗不明。
卻讓李龍感覺到,他惹錯人了。
他手背輕拍李龍的臉,慢條斯理地叮囑:“那是我姑娘,再敢騷擾她,老子警校不上了,也要你狗命,明白嗎?”
【作者題外話】:感謝一大早氪金的小可愛。
今天六一,提早更了長長的兩章。
希望大家早一點甜甜甜!
祝所有的小可愛們六一節快樂!
願我們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