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見溫淺面色不好沒說話,更加得意,繼續道:“而且他還和自己的姨夫做出惡……”
“嘩啦……”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潑了一臉的東西。
“草!你幹什麼!”趙先怒罵道,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面色難看的瞪著手上還拿著奶茶杯的溫淺。
趙暮深勐然回頭看向身旁面色冷然的溫淺,她沒看他,但伸出了一隻溫熱的小手拉住了他緊握又發顫的左手,趙暮深低頭,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突然間又熱了起來開始流動。
溫淺皺著眉又不耐煩的看著趙先,語氣極冷的根本不像平時的她,“那你他媽的怎麼還不死。你張嘴閉嘴封閉思想,口無遮攔又惡毒,你怎麼還沒死。”
她重複了那句聽起來也惡毒的話,還第一次在趙暮深面前爆了髒話,可是她真的太生氣了,腦袋血氣上湧讓她根本冷靜不下來,怎麼會有人拿這種惡毒的話來揭別人傷疤,她聽得都渾身難受,那趙暮深呢?
看著趙先鐵青的臉,她又看向趙先旁邊那個不知所措的女孩,“這種男的,你跟著他幹什麼?不丟臉嗎?”
周圍的人也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多人小聲議論。
溫淺感覺身旁的人沒這麼僵了,握著他手的指尖輕輕叩了叩他發涼的指尖,像是安撫,沒再理會他們,拉著他走出了人群。
摩天輪沒坐成倒沒什麼,溫淺抿著嘴不說話,只覺得趙暮深心情不好,她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她心情也特別不好外加煩躁,一整天的好心情都給剛剛那個傻逼破壞個乾淨了。
趙暮深5歲就沒了爸媽的事情,她上次聽他提過了,可她一句都不敢細問,就怕他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來。
如今被人當眾毫不掩飾說出來,甚至情況似乎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很多,她現在冷靜下來,滿腦子都是她該怎麼安慰趙暮深。
“一起喝點?”她憋了半天,說了這麼一句。
“你幾歲?”可能是她這句話太社會氣息,趙暮深偏頭看了她一會,才說。
溫淺很想說她其實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老阿姨只是在裝嫩,最後還是說:“離十八也就差一歲。”
“未成年禁止飲酒。”趙暮深沒中她的套。
不過他還是去園區的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然後給溫淺買了幾包薯片和一排的ad鈣奶,兩人回到了下午碰面的那顆大樹下。
這一片的樹都掛了彩燈,現在亮了起來。溫淺抬頭望了望,感覺閃的她眼睛疼,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趙暮深瞥了眼朝她坐近了一些,溫淺又覺得沒這麼閃了。
她咬著酸奶吸管,有些眼饞趙暮深的啤酒,又抬眼去瞅一人飲酒醉的某人,見他面色平靜,看起來情緒好了許多。
“好喝嗎?”她舔了舔嘴唇,很久沒喝酒了,她酒量並不好,基本半罐就倒,但是她又很喜歡喝完醉醺醺那種感覺,不太清醒又還清醒,按她的話來說,就是這種狀態下看什麼東西都順眼了些。
“難喝。”趙暮深又喝了一口,面不改色的說。
溫淺:“騙子。”她最近罵他‘騙子’的次數逐漸上升,這人多少還有點當狐狸的潛質。
兩人默了片刻,溫淺無聊在旁邊揪草玩,趙暮深買的幾罐啤酒也喝到了空。
他雙手撐在身後,微微仰頭後靠,去看旁邊的少女,她半個身子藏在陰影裡,看不太真切。
“我爸媽去世後,爺爺奶奶把我接了回去養,沒兩年身體不好也走了。之後我爸這邊沒親戚再願意接收我,我阿姨就把我接到她身邊,後面發生了點事,我阿姨也棄養了我,最後是社群出面干預了,趙先他爸當了我兩年的監護人,現在我成年了,不需要了。”他聲音澹澹,沒什麼表情,好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溫淺一直以為這種曲折悲慘的身世只會出現在電視劇美強慘的男主身上,沒想到藝術源於生活。
她現在多少有點理解趙暮深身上那一直澹漠的感覺是為什麼了,因為早已習慣了吧,習慣被人嫌惡,漠視,丟棄。
趙暮深很輕的笑了下,似是自嘲,他望進她眼睛裡,明明是很平靜的神色,溫淺卻讀出了巨大的悲傷,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聲音沙啞,“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沒有我,我爸媽不會死,我爺爺奶奶也不會死。”
他頓了頓,眼中劃過一抹刺痛,“如果那天我爸媽沒來接我放學,就不會出車禍。他們都說是我命太硬,所以剋死了他們。”
溫淺被他這個自責的想法驚得又難過又心疼,她低低咒罵了一聲,湊了過去,伸出手緩緩抱住了他,手一下一下的輕拍著他的背,語氣輕卻認真的告訴他,“不是的,你爸媽很愛很愛你,他們在天上保護你,所以你現在健康平安長大了。深哥,記得我說得麼?不要聽那些難聽的話,不要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
趙暮深將身子的重量都依在溫淺身上,暗澹的眼眸帶了幾分茫然無措。
以往年少時他聽見這些話,總會奮力去爭辯,去告訴他們不是的,長大了反而怯懦了,再也沒有底氣去反駁。久了自己也分不清是不在意還是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趙暮深把頭抬起來看著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他說的很慢,彷佛每個字都是凌遲,“我把我阿姨的丈夫送進了監獄,因為他想侵犯我。他們都說這件事很噁心……他很噁心,我也……”
那一年趙暮深才14歲,長得俊俏白皙,甚至有幾分女孩子的漂亮,可這都不該成為原罪。
那一年的同性戀也還被人當成閉口不談的禁忌,哪怕趙暮深不是,可他卻和一個變態的戀/童/癖加同性戀沾上了關係,就彷佛也罪大惡極,令人生厭,人們忘記了他才是這件事情裡的最大受害者。
“去tm禽獸不如的東西!”溫淺沒讓他說下去,忍不住低罵了一句,感覺到趙暮深微僵的身子,她深呼了一口氣,又放低了聲音,堅定的說,“你做的很對,你保護了自己。”
趙暮深鼻尖泛酸,一聲不吭的緊緊抱住了溫淺。
沒有人知道,這是他自七歲後第一次和別人說這些話,因為沒有人會聽,也沒有人會堅定的站在他旁邊。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曾經的玩伴被家長勒令不準和他玩,說喜歡他的那些女孩子也會指著說他噁心,居然被一個男的看上。
他很長時間裡也不明白,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為什麼別人都指責厭惡他。
這些事情發生了太久,他原以為他不在意了,但今天趙先當面講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害怕了,害怕溫淺也會厭惡他,但這個少女,在他選擇全盤托出後,張開雙臂擁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