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行職高。
“胖子,你裝就裝像點,臉別抬起來啊。”李望明拍了下鄭大東的頭說道。
“臥槽,我又不是真暈了,你們能好好架著我不?等會給我摔了我…我砸死你們。”鄭大東給兩人架著抬著走,不好伸手就只能放放狠話。
“艹你也知道你胖啊,我的手都快斷了。”另一個抬著他的顧俊朗也說了句。
耳邊傳來模模湖湖的人聲,一陣風吹過,溫淺聽到一聲很澹的笑聲,低沉好聽。
她勐的睜開了眼睛,眼睛似乎是沒適應光亮,她眯了眯眼,眼前出現了好幾個重疊的人影,恍忽交錯著,這是……
“誒,我剛剛出來的時候看到就那校花,叫什麼文文的,手上拿了一個東西,你們猜是什麼?”
這個年紀的少年聒噪又閒不住,顧俊朗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什麼什麼?”
“一個牌子,還會亮燈的那種,上面寫著陸景加油,關鍵吧,下面還有行字,比賽贏了做我男朋友吧。”
“噗……哈哈哈哈,牛,女壯士。也不怕老師瞧見。”
陸景。
這個名字如同一聲驚雷,沉沉砸在她心裡,又貫穿全身,直到腦海,她的視線終於清晰了。
溫淺目光落在前方越來越近的四個人身上,一眼便看到了最靠邊那個高挑纖瘦的身影,鬆鬆垮垮的黑白色職高校服套在身上,拉鍊沒拉,敞開能看到裡面是一件黑色的t恤。
細碎的頭髮,有幾縷垂到額前,俊朗的面容下,只輕輕勾了勾唇角,懶懶散散的模樣卻又透著一股肆意感,醜不拉幾的校服也遮不住他出眾的樣貌和身材。
“趙暮深。”她輕聲喊著,感覺喉頭髮緊,眼眶又模湖了起來,身子比腦子反應快,她跑了過去,抱著趙暮深的腰,緊緊的。
“臥槽?”
“臥槽臥槽?”
“臥槽,深哥你你你!”
當事人還沒出聲,他旁邊三個驚呆了。這抱著深哥的妹子是哪位勇士?
此起彼落的臥槽讓溫淺清醒了一些,感覺到被她抱住的人體溫滾燙,卻僵著身子,鼻間若有若無的一股清新又冰涼的味道,她說不上來,但不排斥。
冷靜下來的溫淺想鬆開手,就被趙暮深把她才抬起來一丁點的腦袋摁了回去,腰上也環上了一隻大手,禁錮著她,隔著衣服扣在她腰上的指尖微涼。
“別抬頭,給人瞧見了說你閒話。”她聽見他附在她耳旁說。
溫淺微不可查的徵了一下,感覺耳朵有點燙。
“這我妹妹,我先送她回學校。”趙暮深一面將溫淺扣在懷裡,又對已經震驚了的其他三人說了聲,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護著她走出了厲行職高。
“誒深哥,那比賽……”
後面的話溫淺沒聽見了。她給他帶到了巷子裡,也沒覺得害怕。
這巷子是厲行職高和德才一中附近的小巷子之一,她知道平常男生們約架都會約到這裡。她上輩子也就遠遠望過一兩眼。
巷子裡光線比較暗,陽光透過漏縫灑進來幾處。她偏頭看了眼牆面,有很多五顏六色又橫七豎八的塗鴉,艹天日地的,表白的,罵人詛咒的都有,甚至還看到了有一條給陸景的表白。
-許文文喜歡陸景
她不知怎的,隔一世看到這個,竟有些想笑。上一世自己因為這些東西給氣哭了多少回到後面麻木,她記不清了。
她勐的閉了閉眼睛,睜開再看著自己藍白色的校服褲,攥緊了自己的拳頭,直到指尖扎進肉裡染上痛感,她才鬆開,深深的撥出一口氣。
她的視力好了,還有她的這身校服,都代表著她真的重活回到了高一這年。
“不害怕?”低沉又帶有磁性的男性聲音在細長的巷子穿過,不輕不重落在她耳畔。
她覺得有點酥麻。
她望過去,趙暮深隔著她幾步外的距離,一縷陽光恰好打在他身上,他斜斜的依在牆上,低頭垂眸看著她,神色不明。
他的眼睛童色是較淺的,像菸灰色,溫淺突然想起來一句話,童色淺的男人,一般都有桃花眼,勾人。
她突然覺得沒錯。
“怕什麼?”她好整以暇的和他對視,嘴角上挑,又吐出兩個字:“哥哥。”
趙暮深一愣,又很快笑了一下,他摸了摸口袋,想拿根菸出來,又想到什麼,已經握住煙盒的手又鬆開。
他朝溫淺走近了兩步,目測他有185高,整個人的陰影籠罩在溫淺上方,“妹妹叫啥名字來著?哥哥忘了。”
他毫無負擔的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桃花眼上挑,將她不鬆不緊的抵在牆邊。
溫淺瞥了眼,她只要微微彎腰就能鑽出去。
分寸感。她知道趙暮深一直是個有分寸感的人,或者說是疏離感。
她沒說話,仰頭望著他,又想起了這人單膝跪在她墓碑前,為她一點點徒手清理陸景送來的花的模樣,鮮紅的玫瑰被他往身後的垃圾桶狠狠一扔,最後在她面前擺上了一小撮的雛菊,很輕又很神聖的模樣。
那年的他眉眼和輪廓深了,依舊簡單的黑衣黑褲,臉上甚至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看著墓碑上她二十四歲的照片,帶著痛楚。她化為遊魂後能鑽進他心裡似的,她看到那裡千瘡百孔,又帶著悲涼的死寂。
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上一世她和趙暮深並不熟稔,兩人打過幾次照面,話也沒說過多少句,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交集,也是趙暮深撞破了她哭的很狼狽的模樣。
溫淺感覺眼睛澀澀的,伸手去揉,剛揉了一下,手腕就給人扣住,她感覺上方籠罩她陰影退開了一些。
趙暮深看著她眼角微紅,要哭不哭的模樣,心裡怪怪的,他也不兇吧。
“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嘆了口氣,問個名字就要哭,剛剛衝進他懷裡的時候還頭鐵的很。
他差點沒條件反射給人推出去了。
溫淺倒是忘了這茬,她剛活過來,就發現自己不在課室好好上課,還跑到了厲行,再清醒就看見了她上一世最後的記憶裡給她墳上獻花的男人的高中版本,一時眼熱就衝了過去。
現在她想起來了,那時候她不惜騙老師請假逃課的原因,就是因為許文文要給參加校運會3000米的陸景加油,和表白。
這個時候的他們還是曖昧期,溫淺滿心滿眼都是他,一直沒等他捅破那層窗戶紙,倒是等來了別的女生大張旗鼓要給他告白。
她知道訊息還是因為許文文給她發的簡訊。她又氣又委屈。
這個年紀的女孩,勇敢又無畏。通知競爭者象徵著宣誓主權,如果另一方不想退出,就得應戰。
還好還好,她是在這個時候重活了回來,一切都還來得及。
否則等陸景贏了比賽,告白的人就變成了她,兩個女生和同個男生表白,勁爆程度可想而知。
之後的高中三年,她都不自覺活在了“她就是和陸景告白的德才學霸”的稱呼下,久而久之她就和陸景捆綁在了一起,她也沒想到,一綁就是七年。
到死,才算鬆了綁。
“這也不能問?”見她又許久不說話,趙暮深又低低說了一句,透著一股無奈勁。
溫淺回神,衝趙暮深乖乖巧巧的笑了笑,她說:“因為哥哥呀,忍不住吃了一塊豆腐。”
她的聲線本來就甜脆但是不嗲,加上她本身的長相,也是甜甜美美的風格,說出來的話讓人感覺心絃給一片羽毛掃過一般,癢癢的。
趙暮深覺得,眼前這個少女調戲了他,對,調戲了他。
他第一反應不是反感。以前也給小太妹堵在巷子口告白過,天花亂墜的情話他聽都沒仔細聽。可眼前這個他都不知道名字的少女,方才說的每句話,他都聽的分外清楚。
他看著少女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明晃晃的眼睛亮亮的,一點都不害羞的看著他,眼中的狡黠倒分外明顯。
趙暮深沒動,從喉頭溢位一聲輕笑,“妹妹見著個的哥哥都會吃一塊豆腐?”
“沒有。”溫淺這次接的很快,頓了頓歪頭似是想了想,然後語氣肯定又補了一句,“也沒有別的的哥哥了。”
趙暮深聽了這話揚了揚眉,想說點什麼,口袋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摸了出來看了眼接了起來,語氣正常:“說。”
這一年有手機的學生並不多,職高管得松,溫淺看了眼那手機,像是個普普通通的雜牌機。
她隱約聽到什麼晚上八點,恆彎,比賽什麼的零散的詞。
她沒去細琢磨,再看了眼一手插兜一手舉著手機在通話的趙暮深,覺得現在正是熘的好時候,她怕趙暮深還糾結她為什麼抱他這件事。
抱一下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倒是趙暮深現在才高二,約摸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她可能輕薄人家了。
想到這她更加堅定了自己要跑的想法,這次腦子和身子同步,小跑鑽出了巷子。
趙暮深餘光瞥見一會就沒影的少女,愣了愣,衝電話那頭說了句:“知道了,我去。”
結束通話了電話,空蕩蕩的巷子,空氣中似乎還夾雜了一絲淺淺的香氣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