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陽,起床了!媽媽下地幹活了。”
龍陽,今年八歲,每天媽媽做好飯後喊他起床上學,自己起早下地幹農活。
龍陽,五歲的時候父親墜入山崖,屍骨無尋。
龍陽的父親,一個退伍的老兵,嚴肅的面孔在龍陽的腦海裡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他老人家嚴格的管理,吃飯不能說話,睡覺不能說話,坐要直,行要正。
如果他還在,龍陽還要每天挨他訓。
現在他不在,龍陽也還要被他訓。
龍陽是在這個小山村出生,父親當兵的時候,母親是隨軍家屬,兩口子一直在部隊生活。在部隊生活的時間,老兩口一直沒有孩子,不知是不要還是一直沒要到,所以拖了很長時間。龍陽的父親龍少雲沒有看見過自己的父親,他自己是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山村的家庭收留了他,他也算也有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老婆就是養父母的女兒。雖然龍少雲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人,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到這個小山村,但是他知道自己姓龍,那時候雖然小,但是他自己堅持姓龍。養父母是老實人,本姓靳,無論村裡人怎麼勸說,還是依孩子的意見,沒有給他改姓,還是姓龍,收養他的那天天氣少雲,就取名龍少雲。
龍少雲長大後參加了隊伍,一直任勞任怨,無論在日常值班還是執行任務,事事衝鋒在前,無懼困難和生死。幾年下來,獎章和獎牌塞了滿滿一箱子。
部隊考慮到龍少雲的傑出表現,準備給他提拔重用,可是龍少雲突然提出退伍,理由是家裡有大事發生,不得不回。
部隊需要的是堅強的戰士,忠誠的衛士,龍少雲都是突出的,部隊的領導不捨得他離開,幾次三番的做工作,希望他考慮考慮,可是龍少雲一直堅持,說什麼都不同意。
部隊的領導可能考慮龍少雲的家裡可能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然龍少雲不會這樣堅持,所以偷偷的拜託地方的同志打聽打聽。
這邊不住的做工作,這邊焦急的等訊息,現在的每一個同志都是金子,龍少雲不只是金子,是不會變色的金子,也是部隊鍛煉出來的真金。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龍少雲每天都去領導那裡詢問,詢問他的申請報告為什麼還沒有批准,沒有人理解這個領導希望提拔的人為什麼著急離開。
龍少雲的父母重病!
“這小子,那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和領導彙報,就是父母重病可以和我們說嘛!我們會幫助他的,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我們都是兄弟姐妹,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龍少雲的領導真心想幫助這個手下優秀的戰士。
“首長,龍排長的父母是他的養父母,是他的養父母從小收養了他,而且沒有改成他們的姓氏,龍排長是回家報恩吧,地方上的同志傳來話說,他們老人要求重病的事情一定不要和龍排長說,怕影響他的工作。首長,你說龍排長是怎麼知道他養父母重病的。”旁邊的參謀說道。
“哎!也許這就是心肉相連吧!”
“你把龍排長的事情安排一下,允許他退伍,但是讓地方上的同志照顧一下,畢竟他是正式退伍的同志,而且是排長,應該安排個工作。”
第二日
“首長,龍排長辦完退伍手續已經離開了,我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連裡準備的簡單歡送會都白白準備了,他離開後的床上,被褥整齊劃一,和平常的一樣,永遠的先進。”
“他有他的想法,可我還是想不通,我寫給地方的介紹信呢?”
“所有的介紹信都在他的被子上,但是他在信上寫了兩個字。”
“什麼字?”
“忠誠!”
“我最親愛的兄弟,我們最可愛的戰士!”
“首長,你哭了!”
“沒有,我是笑了!”
龍少雲退伍的時候沒有任何要求,只是自己收拾行李,他沒說他這一輩子活著就是對他最好的禮物,養父母給了他生命,部隊給了他第二生命,所以他無憾。
現在他退伍了,他要回家報答他的父母。回家三天後,龍少雲的養父母重病同時去世,龍少雲跪在靈柩前三天,滴水未進。
一年後,靳芹懷孕了,再後來,龍陽出生。
龍陽的記憶裡,他的父親龍少雲,不拘言笑,偶爾露出的笑容也是相對自己母親的時候,他一笑母親就高興,他們兩人少有溝通,可是一個手勢,一個笑容,相互都能理解。
龍少雲在山上開發了一塊土地,種上了各種水果,說是等果實成熟,就可以賣錢供小龍陽上學,給龍家眼眉吐氣。
家,並不殷實;生活,一直平淡。
龍陽自會走路開始,龍少雲遵循部隊的行為規範,言傳身教。小龍陽自小就知道這可以,這不可以,這是對的,這不是對的。
小龍陽不喜歡爸爸,爸爸太嚴肅了,沒有活潑,龍陽喜歡跟在媽媽的身邊,雖然媽媽的話也不多。
時間就這樣不停,有時候人想著長大,有時候人想著時間慢點,但是時間還是不停的運轉,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五年,龍陽五歲了。
五年,龍陽的行為舉止已經夠專業了,自己可以做飯,自己可以穿衣服,自己可以洗衣服,自己打掃整個家裡的衛生,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都可以做了,還要做家裡自己力所能及的農活。
龍陽想和爸爸媽媽說:小龍陽長大了。
也就是那個五週歲的生日那天,龍少雲特意到山上打了只野兔,而且親自下廚,為家裡做了一頓晚餐。
父親從來沒有做過飯,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龍陽從來沒有吃過那麼香的一頓飯,而且那天父親和他笑了好幾次,還誇他長的帥,和他小時候一樣,像個男人。雖然龍陽不知道男人有什麼意義,他彷彿知道是不平凡的人,也是重要的人。
龍陽是在父親的懷裡睡著的,這也是第一次和父親如此親近,也是父親第一次抱他入睡。
睡夢中,龍陽看見父親拉著他的手,母親也拉著他的手,一家三口人在一起歡笑,在一起跳舞。
在一起就好!
龍陽睡著了,他恍惚中聽見了哭聲,但是那哭聲已經被喜悅的心情掩蓋,被愉快的笑聲掩埋。
是哭聲,當龍陽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山上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孃都在,為什麼大家都在哭?母親已經暈倒在一邊,好多人在不停的奔走,這是怎麼了?
直到現在龍陽也不明白,母親也沒有告訴過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只是知道在他五歲的那年生日,他失去了既嚴肅又疼愛他的父親。
母親不說,山村的老年人說,而且是他偷偷聽說,因為母親不允許他問,更不允許他打聽。
“少雲走的那天,雖然半夜,但是山頂的天紅了!”
“隔壁的老二看見山頂有人飛昇。”
“喂,老二的話不可信,他是醒了就醉,醉了不醒的人,不要相信他!”
“少雲是好孩子,一直老老實實,特別對我們這些老年人,更是恭敬有加,人走了真可惜啊!”
“太爺,你說這世上有鬼嗎?”
“什麼話?”
“你說龍少雲如果死了,為什麼連屍體都找不到,如果他沒死,為什麼又不見人?”
“那麼高的山崖,人掉下去怎麼還能活著,也許屍體被野獸叼了去。鬼這個事情不能提,提了就會找到你。況且,信者有不信者無。哎!不說了,我老了,你們年輕人就更不要再提了。”村裡年齡最大的族長,顫顫悠悠,慢慢的走回。
龍陽也只能透過這些零星偷聽來的訊息才能瞭解自己父親的情況,村裡的人從來不在他的面前談論這些事情,老族長除外。
這個山村全部姓靳,直到少雲來了之後,有了一個而且唯一的一個外姓。這個村莊不知道已經存在多少年,連最老的族長都不知道,只知道這個最老的族長已經一百一十歲了。
而且老族長說,他活夠了,今年就是他最後的時間。
“太爺爺,我父親到底怎麼回事?”小龍陽沒有朋友,只有族長太爺爺和他說話,不是他沒有朋友,是母親不讓他和外人接觸。
“呵呵,太爺爺也不清楚,他已經不在了唄,你不是還有你的母親陪伴你嘛!”
“我想父親!”
“也許你能看見他!”
“咳咳,我沒有說什麼,你快回家!”
“太爺爺,你說我還能看見我的父親,你快說,你不會騙我吧,別人都有父親,小龍陽沒有,太爺爺,你說我能看見我的父親,你說是不是?”
“小龍陽,快回家!”老族長閉上眼睛,不在理睬小龍陽。
一月後,老族長逝去。
“小陽,起床了,媽媽去地裡幹活了,土豆在鍋裡煮著,你帶幾個上學,爬山的時候注意安全。”
“媽媽。我昨天晚上又看見父親了!”
“傻孩子,你又說胡話!快準備準備,上學去了!”
你雖然不相信我的話,但是我真的又看見父親了,他又訓我了,而且這幾年一直沒有停止,母親你不相信而已。
而且父親說,讓你好好注意身體,說我現在是家裡唯一的男人,嘿嘿,我已經是一個男人了,這是父親說的。
還有,我也看見族長太爺爺,這些我不告訴你,告訴你你也不相信。
小龍陽的學校在山的另一邊,每天天沒亮,就必須早早起床,帶上媽媽煮熟的土豆去上學,這些土豆也是他這一整天的口糧。這也是每一天、每一年沒有變化過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