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真靈殿前。
一艘巨大的飛舟,穩穩地降落在殿前廣場上。
跟南蠻常見飛舟相比,這艘飛舟要明顯大出一號,只是長春谷那艘迷你版略小,但也有一百八十餘丈,艉樓好似一座巨大宮殿,凋梁畫棟飛簷斗拱,無一處不是裝飾得華美精緻。
若是南蠻的飛舟注重使用,那麼它就是完全奢侈品,似乎昭示了南蠻跟中土觀念間的巨大差距。
船身兩側位置,皆有巨大旗幟垂下,繡著跟真靈宗相似的徽記。
兩者間的不同之處,在於真靈宗的四靈歸一屬融合樣式,代表著四大傳承,而仙靈宗則是四靈化聖,融合成一隻仙靈。
而後者,便是仙靈宗徽記。
此時此刻,呂仲正跟水霓一道,迎接仙靈宗來人。
不一會,飛舟便已停好。
船舷處伸出一道平臺,旋即展開成一條樓梯。
一支浩蕩隊伍從裡面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兩隊清遊,他們負責在前面開道,個個都是築基期修為,手中各持著一面白金旗幟,上面俱繡有仙靈宗徽記。
隨後才是一隊衣著統一的金丹真人,數量足有十二人之多,足足是真靈宗結丹長老的兩倍之多,一個個雖然都在目視前方,但明顯有在用眼角餘光,隱晦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待十二名仙靈宗結丹站好,仙樂鼓聲奏鳴之時,才有一位身著華麗宮裝的富態女修現身,她在一名玉冠青年的陪同下,緩緩步出飛舟艙門。
當見到殿前迎接的水霓,女修露出了和藹笑容。
望著此女容貌,呂仲發現她跟水霓竟有幾分相似,等兩人走到一起交談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仙靈宗此次派來的,竟是跟水霓有血緣關係的外曾祖母,仙靈宗玄風一脈的風淼真君。
從她比水霓還要強盛數分的氣息來看,顯然是一位中期的元嬰修士。
“我雖遠在中土,卻也時常聽到道友的事蹟。想不到道友在南蠻,竟也能獨力創下如此大基業來,若是瑞兒他還在,只怕也是心懷甚慰吧……哈哈哈,不說這些陳年芝麻事了。這次宗門派人過來南蠻,老身可是第一個答應的!希望在接下來的萬巫殿之行中,我們能有個照應”風淼真君笑著說道。
說著,她轉而望向呂仲。
又打量了一番水霓,察覺到她神色異樣後,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位就是你的徒弟呂仲吧?果然生得一表人才,而且修為也已經到了假嬰境,倒是跟我這大弟子風還玉差不多……不若這樣如何,就叫他跟我徒弟較量一番,也算是為今天這個好日子助助興,如何?”
水霓聞言,面色微微一變。
看也未看那玉面青年。
直接就拒絕了。
不管這是下馬威也好,還是刻意的試探也罷。就算她心裡覺得,呂仲勝出的機率會更高些,也不打算讓兩人來一場切磋。
“怕是要讓風道友失望了,我這徒兒才剛突破不久,正是需要穩固修為的時候,所以現在並不適合切磋。”
“那,那真是遺憾啊……”風淼澹笑道。
隨即她絕口不提此事,由水霓陪同著步入真靈殿。
為迎接仙靈宗來人,水霓專門準備了珍饈宴席,來為風淼真君接風洗塵,一聲令下便有侍女捧著菜品,如流水般上來。
過程中,兩人不免談到了萬巫殿一事。
由於得到歸邈仙宗的幫助,十三座牽引塔的進度大幅加快,以至於才花了不到二十年時間,便已接近完成。一旦最重要的牽引塔完工,要不了多久就能將玄都引天秘陣布成。
屆時就會正式牽引下萬巫殿來。
而風淼一行人,便是為了萬巫殿而來。
接下來,又繼續閒聊。
大都是關於萬巫殿的一些典籍記載,呂仲站在一旁認真傾聽,這時注意到一道充滿隱晦的視線射來,卻是風淼真君的那位大弟子,從方才下船開始,此人就一直在暗中打量著他。
那感覺,好像是在衡量一個對手的實力。
“對手……”
呂仲反覆咀嚼著這個詞,自己好像有點明白,方才風淼真君為何要讓自己跟風還玉切磋,怕不是又遇上了狗血情節。
情敵?
呵,你還不配!
呂仲懶得理會風還玉。
沒想到這一舉動,反倒讓對方覺得自己被輕視了。
出身修仙世家,又是元嬰真傳的風還玉,向來是自視甚高,哪能容忍呂仲這般輕視自己。
要知道在他的眼中,南蠻這邊就是個域外蠻荒之地。
雖然跟自己有著同樣的修為,但風還玉相信出身中土的他,接受著等同於仙宗弟子的資源培養與教導,定然會在實力上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真正交起手來,用不了十個回合就能將呂仲解決。
正當風還玉心中隱忍,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發作時,一名上來斟酒的侍女沒控制好力道,令杯中的酒花出現了一絲攪動。
在中土,這是足以丟掉性命的大錯!
風還玉不敢在沒有師尊命令的情況下,跟呂仲挑起衝突,但在一名侍女身上發洩一下怒火,倒也還是有膽子的。
《仙木奇緣》
“大膽!”
想也未想,便是彈出一記靈指。
此靈指名為“滅魂彈指”,專門滅殺修士神魂,在宴會場合施展,能很好避免血肉飛濺的場面發生。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就如同在自家一般。
卻不曾想,靈指半途被一隻青色小蛟截住,抱著吭哧吭哧就咬碎吞吃了下去,待解決了這記滅魂彈指,才搖頭擺尾回到呂仲手中,重新化作一杆青色佈滿玄奧花紋的小旗。
“遠來是客,侍女犯了錯,豈能勞煩風道友出手?”呂仲看也未看風還玉的表情,也不顧他臉色一陣來回變幻,轉身望向一臉煞白的侍女,擺手道:“下去吧,自己到庶務殿領罰。”
接著,又朝水霓躬身,道:“弟子越權處置,還請師尊恕罪!”
水霓哪會怪罪什麼,相反心中是感激還來不及,否則真讓風還玉當眾殺了人,真正丟臉的,其實還是她這個真靈宗老祖。
罰酒一杯,此事便直接揭過。
旁邊風淼真君,則是好像什麼事都未發生過一般。
期間又添了數輪酒水,各種靈食也是換了數遍,直到夜深時分這一場接風洗塵宴,才終於是宣告結束。
……
寢殿中。
水霓長出一口氣。
望向呂仲,她拍著胸脯道,“今日若不是有你在,只怕為師真是要丟臉一次,以後還不知因此,生出多少麻煩來。”
“徒兒……”呂仲說話,被水霓一把打斷,她輕笑著說道:“以後私下裡,你我就不要用以師徒相稱,還是直接用你我吧。”
接著,水霓拔下發簪,任由如瀑青絲垂下,提醒道:“這次你惡了那風還玉,他雖不敢直接發起衝突,但說不定會指使仙靈宗結丹出手,依照為師對此人的瞭解,這是極有可能發生之事……所以,稍後你回去的時候,可要小心!若真是遇上了麻煩,也不用顧忌什麼,只管打殺了就是。”
“嗯。”呂仲回道。
隨後兩人說起了萬巫殿之事。
眼見著牽引塔就要完工,道門一方跟長春谷之間的交戰,彷佛是為了決出最後勝負一般,也是到了白熱化階段,雙方在衍真宗跟長春谷邊境的葬雪原大戰,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修士傷亡。
根據水霓的說法,這只不過是兩方背後的清虛觀跟永生殿,為了決出萬巫殿的話語權,而掀起的代理人戰爭而已。
也即是說,雙方死傷的修士毫無意義。
“幸好是在第三方陣營……”呂仲默道。
可主導著第三方陣營的仙靈宗,似乎也沒有將真靈宗放在眼裡,依舊是維持著中土的驕橫做派,否則今日接風洗塵宴上,不會有那一幕發生。
正想著,已有嬌軀入懷。
他便不再多想。
……
翌日。
呂仲告辭了水霓,準備返回碧海宗。
飛出千餘里時。
忽然,他身上湧現出一道星光。
卻是有人在推衍天機,想要藉此定位呂仲的位置,然卻被“移星換斗”神通阻擋,落得個失敗反噬的結果。
哂笑一聲,呂仲繼續前飛。
與此同時,真靈宗外某處山頂平臺。
風還玉見到手下推衍天機後,突然開始吐血不止,哪還不知道這是推衍失敗被反噬了,不由面色更顯陰沉。
“神通之力?不可能,哪怕他結了飛星金丹,在沒有秘藥輔助的情況下,絕不可能獲得移星換斗神通,而秘藥哪怕是尊貴如我,也沒有得到的機會。那麼……只能是帶著遮掩天機的靈物。”
想到這裡,他一腳踢開手下。
“廢物,蠻子造物都能將你擋住!”
風還玉一陣發洩,才不甘心的返回真靈宗。
……
途中,呂仲去了小山谷一趟。
過去這麼多年,這裡也發生了不少變化,漫山的花海枯榮了一輪又一輪,連草廬都修繕過不知多少次。
住了三日,才轉身來到長春仙城。
受戰爭影響,長春大街冷清了不少。
各大拍賣行的門口,也不到多少金丹真人的車駕,進出的多是些築基煉氣修士,想來真人們都在前線與人拼命,沒有時間參與城內拍賣會。
得益於此,呂仲的掃貨過程很順利,幾乎沒有競爭對手,不但買到了大量丹藥,還拍下了數錠銀精鐵精。
就在他走出拍賣行,準備出城離開時。
外面卻已經有人在等候。
是擔著長春谷宗主之職的玉紅真人。
“許久未見,想不到呂道友竟已突破至假嬰境,說不定要不了多久,恐怕我也要稱道友一句‘前輩’了吧?”玉紅微笑著說道。
說實話,當她見到呂仲已是假嬰境的時候,心中是無比震驚的。
不由暗暗猜想,這位到底是獲得了什麼奇遇,才能夠在短時間內,令修為如此突飛勐進。
“便承你吉言了!”呂仲笑著拱手,實則心中毫無波瀾,又澹聲說道:“不知道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在下前來,是奉了家師之令……”
玉紅將來意說明,卻是想要包了碧海宗產出的所有靈物,無論是最基礎的靈米也好,還是製作符紙的符草也罷,亦或者是成品的丹藥、法器、法衣,都願意按照市價溢價一成收購。
“是想為決戰做準備嗎?”呂仲暗想道。
不過對於長春谷的要求,他卻是不準備答應的,不單單是因為私仇,而是為了保證西境盟的資源供應。根據化身反饋的結果,西境盟已經研究出了相當原始的靈氣轉化技術,儘管過程效率極低且充滿了不確定性,但的確是可以將猩紅靈氣轉化成仙靈氣,而且無需任何靈物輔助。
可以說,這就是真正的靈氣轉化技術。
為了讓他們快速實用化,呂仲這邊也是豁去出去了,直接將靈米供應翻了一番,其他資源也是不計量提供,要的就是令靈氣轉化技術儘早實用化,好為自己往後的元嬰修煉提供助力。
否則等到了元嬰期,將無丹藥可用。
到那時,要麼一輩子待在元嬰初期,要麼只能去此界未探索之地,去跟四階妖獸搏殺,以獲得尚未被發現的四階靈藥。
跟外出探索的風險相比,資助西境盟要冒的風險,無疑會小許多。
而且呂仲對西境盟,也並非是沒有絲毫防備。
在突破至假嬰境之後,化身的數量增加到了十名,所以他出關的第一時間,就準備好了一具奪舍化身,並伺機送進到西境盟。
往後也會跟其他化身一般,留在西境盟當釘子。
不為別的,就為了掌握靈氣轉化技術進度,以防止對方使小手段。
腦海中閃過一個個念頭,現實中不過眨眼間工夫。
呂仲直視著玉紅,拱手笑道:“屬實不巧,家師已經定下了所有靈米跟靈蜜,道友這方面的要求,還請恕呂某無法滿足,至於其他方面,按照道友給出條件,統統售賣予貴宗,倒也並不不可。”
聽得這話,玉紅表面不慍不怒,實際心情卻是怒火沖天。
她此番前來的目的,最主要還是為了碧海宗出產的靈米跟升靈蜜,前者是修士大軍每日最佳的靈氣補充來源,後者則是用作功勞獎賞的最佳靈物,而且還極受各家族修士歡迎。
如今,兩樣東西都沒能到手。
叫她如何不火!
話雖如此,卻也只能維持表面和氣。
畢竟碧海宗的其他物資,同樣是長春谷所需之物,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補充來源,最重要的是那些靈物,絕不能落到道門那邊。
一番口頭約定,強忍住心中怒氣的玉紅,告辭離去。
呂仲望著她的身影,哪能猜不到此女的情緒,卻也只是澹澹一笑,心中浮現出幾個想法,但很快就有掐滅。
出城後化作一道虹光,踏上歸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