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之間，永定24年便已經來到歲末。
也似乎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整個大周的氣溫便直接墜落到了極致。
雍州都江的氣溫更是如此。
往年少許下雪的都江，今日卻是下起了鵝毛大雪。
陳落是迎著風雪走入的都江。
他走得並不快。
每一步走出去，皆在雪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
唐正回頭，便能看到那一行行的腳印，在風雪中，漸漸拉遠，最後便漸漸地消失，模糊不清了起來。
自從進入了都江後，先生的腳步便越發的慢了一些。
似乎是不願意走快。
也似乎是在遲疑些什麼。
偶爾抬頭。
看著這鵝毛大雪，便是微微一嘆。
雨小容問陳落：“先生在看什麼？”
陳落回道：“看雪。”
“雪？”
他們並不明白，這雪有什麼好看的。
這大周的雪，每年都在下，南方還好，少雪。
可越是往北，這雪就越多越大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這雪還不是老樣子，有什麼好看的？
陳落不好解釋。
因為連他也不清楚，這雪是普通的雪，還是來自雁門關的雪。
“近鄉情怯？”
陳落想……
江隊長想來，此刻怕也是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對自己內心吧？
但該來的終究是要來……
從雁門到雍州，自己走了數個月的時間，或許不遠，可也不近，有些事情總要給一個圓滿的。
大周這幾年來的經濟發達，可以說已經到了數千年來之最。
尤其從趙虔變革後，更是如此。
加上明宣帝的書同文，車同軌等一些列措施後，大周的經濟更是不曾停下腳步，以騰飛來說，並無誇張。
於是……
官道旁的茶水攤鋪，更是少不少了，說是大周這些年興起的剛需，也不為過。
江湖俠客也好，遊方修士也好，又或是那小販百姓也是如此。
每每經過，也總喜歡在直道上停下，或是喝茶休息，或是聊些八卦。
雖是下雪，官道上的行人少了一些，可那茶攤什麼的倒也不曾封攤，所以入了江都不久後，陳落幾人便尋了個攤位。
有稍作休息的打算。
當然也有詢問下此行目的。
人並不多。
攤位上寥寥無幾。
除了陳落，也便只有另外一攤。
點了份吃食。
上了四份茶水。
總共十文錢……
這是極為便宜的。
數著錢，將銅錢給小二，順道問了句：“小二，你可知曉，江家村在什麼地方？”
“江家村啊？距離這裡不遠了。”
小二道：“若是在以前，直道不曾起來，彎彎繞繞的也要走上二十來里路，可這直道起來後，前往江家村的路可就硬生生的少了大半了……”“看來，這直道對百姓的改變很大？”
“那是……反正對於別人不說，對於我們普通百姓來說，卻是比任何政策都好。”
小二有些感慨：“昔日開始修建的時候，還有人說此行勞民傷財，可等這直道開始使用後，如今天下誰還走小道？那些小道可都荒廢了許久了！”
這些陳落倒是頗有感悟。
這些日子來也曾走過小道……也曾走過百年前走過的舊路。
可惜……
草以比人高。
這一路過來，漢武劍倒是成為了專門撥開雜草的鐮刀了。
“江家村的位置很好找，客官你順著直道走上十來裡後，便能在直道附近見到一村子……村子不大，村口前官府有立下村碑，你一看就能看到了。”
“好，謝謝店家。”
“客氣，客官吃好喝好，若是需要添些茶水，先生喊一聲便是。”
“好！”
喝完茶，四人再次前行。
十來裡的路，加上行的直道，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江家村。
入了村。
遇到一老人。
詢問了下關於江廣豐的家。
老人告訴了一個方向，走了少許，便見到了江家……
雨小容等人並無靠近，只是遠遠的等著、
陳落站在門前，看著這雖平凡，但卻乾淨的院子，還是將其敲響。
咚咚……
“稍等，來了。”
裡面傳來了聲音。
有些蒼老。
伴隨而來的便是腳步，不急不緩，不輕不重，最後這院門開啟。
出現在面前的便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雖老。
衣服卻是一絲不苟，只是一看，便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
“這位先生面生，找誰？
江廣豐打量著面前的人。
他不曾見到過這人……故而有些好奇。
“在下陳落，自雁門關而來。”
僅一句，老人的身體便是一顫……
隨即拽著陳落的手腕。
“雁門關？可是長城邊境？你於長城邊境而來？是不是帶來了我兒的訊息？他可還好？他人呢？”
他的目光朝著陳落的身後看著。
不遠處有三人。
他期待從那裡看到自己心中想要見的人。
可並沒有。
直到…當看到唐正雙手端著的陶瓷盒子的那一刻，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
並不再說話。
只是眼睛緊緊的盯著陳落，似乎想要從他的嘴中，聽到不一樣的訊息。
陳落也希望能如老漢所想。
可最後還是隻能輕聲道：“江隊長五年前於雁門關，抵禦來敵，為救隊友，以就義……陳某今日送江隊長回家。”
反正走上來。
陳落接過。
雙手舉著。
老漢的手有些顫抖，可還是深吸了一口氣。
“雁門關至此，有將近萬里。”
“總需要有人做些什麼。”
“謝謝。”
老漢接過骨灰盒，他說：“先生不遠萬里，送小兒回家……老朽本也應該好好招待先生，但今日……還請先生莫要怪罪。”
陳落點頭。
行禮。
退出了江家……
門被關上。
有聲音傳來：“老頭子，誰啊？”
老漢並無回應。
不久後有東西掉落在地上摔碎的聲音，但依舊平靜無比。
陳落回頭的時候。
看到了江家上空的氣運……
想要回去，最後還是沒回去。
當天陳落在江都城住了下來，第二日唐正回來了。、
他被陳落安排在了江家村。
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訊息……
“江家那老爺子和老夫人，死了，上吊自殺的。”
陳落只是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只是這一日，陳落喝了些酒。
他問過自己……、
是否該送江隊長回來？
落葉歸根並沒錯。
可回來了又如何？
換來的便是兩個老人失去了希望……
可那是他一輩子的願望，他們等了那麼多年，不是在等他回來？
生也好。
死也好。
不都是如此？
陳落不懂……
或許，自己錯了吧？
或許，自己也沒錯吧？
誰知道？
陳落不去多想，這世間上的事情，對對錯錯，誰又能說得清楚？
只是若是再讓陳落選擇一次。
或許他還是會來一趟江家村吧？
唐正他們醒來的時候，陳落已經離去。
孑然一身。
不曾告別。
也不曾留下什麼。
雨小容推開陳落房間的時候，心中有些遺憾。
“先生已經離去了。”
她們也想跟隨在先生身邊，只是看來，先生還是習慣獨自一人好上一些。
……
長江。
大周天下江河之最。
以黃河齊名。
昔日黃河傳聞有真龍出現，這世間便有人想過，是否這長江也有真龍、
只是數年來不曾見過真龍。
可這不妨礙長江龍王廟的出現、
姜城。
便是長江河畔的一座城池、
陳落和姜城的緣分頗有些高…
昔日陳落第一次出京都，乘輕舟而下，便是在姜城而坐的……
只是當時的姜城並非姜城，只是一個小小的漁村。
數百年來，昔日的小漁村如今倒是成為了一座規模巨大的城池了。
入了城。
尋了一客棧。
點上酒菜。
酒樓中有人說書。
講的是修仙之事，說的是有一少年，誤入仙山，見老者兩人下棋，一時興起，忘返而歸。
等第二日下了山，人間卻是過了百年。
昔日父母，之女，皆老去。
曾經的村中上下，卻是見不到一個熟悉的影子……
故人不見。
新人不識。
陳落聽到這，其實心中知曉這故事……
人間或有神奇所在。
山中一日，人間一年。
可這山中一日，人間百年是斷斷沒有可能的。
只是這故事卻讓陳落頗有些感慨。
如自己一般。
這人間百年悄然過去，這偌大的人間卻是找不到幾個自己熟悉之人了。
有人坐在了陳落的面前。
一身潔白的道袍。
眉心帶著一點殷紅。
滿頭白髮。
背有一劍……
他揚起嘴角，目光在陳落四周檢視了下。
“你身邊那個白龍道友呢？聽說她是一條白龍？人呢？怎麼不見了？”
陳落看到來人的時候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算算時間多久不曾見面了？三十年？五十年？怎麼？剛見面就如此想念白龍道友了？”
“呸！”
呂玄呸了一口。
“本道長會想她？本道長是想要過來尋她問劍的！”
“當真要問劍？”
陳落問著：“若是如此，那咱家這就叫她出來了，她在不遠處……很快便能來的。”
呂玄：……
“其實倒也不是那麼急，這問劍什麼的，倒也沒那麼重要了。”
他呵呵笑著。
問著陳落：“什麼時候回來的？”
“永定24年九月……”
“那回來半年多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受長江真龍邀請……入長江，參加宴會！”
陳落：？？？
長江，真有真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