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被認出，那便見見吧。
陳落倒也不是什麼請不起的人，且皆是世外之人，見一見未必不可。
在小沙彌的帶領下入了後院。
入後院的時候，遠遠的又見到了那中年男子還有那一個女人。
男子和女人於院中賞景。
見到陳落等人進來的時候，中年男子微微一愣。
顯然是有些沒想到陳落他們竟也能入這後院。
於是。
又是點頭。
陳落回之。
錯去。
小沙彌道：“那是張維之張大人和他的妻子，他們皆是我天龍寺的貴客，和方丈感情不錯。”
陳落點頭。
張維之啊……
他聽說過。
朝廷右丞相。
也是如今明宣帝的左臂右膀，倒是沒想到這人身份如此高貴。
也對。
若是無這樣高貴的身份，又如何有著那如此濃郁的氣運。
只是可惜了……
心中微微一嘆。
各中自有因果。
這些事情陳落倒是不好說了。
呂玄顯然也看出了什麼、
但就如陳落說的一樣，這是佛門之地……自己等人來到這裡都瞞不住那老和尚。
何況是這天龍寺高僧？
上了閣樓。
便看到一老和尚站在那裡，見到陳落幾人到來便露出了微笑：“老衲於這觀雲樓上觀那南陽道上氣運沖天，還想著說是何貴客登門，哪想竟是不爭公公，還有呂道友……”
老和尚說著。
目光在白龍身上看了下。
眉頭微微一皺。
卻是微微一笑：“公公身邊倒是多了一個陌生的道友了。”
“原來是你！”
看到老和尚呂玄一下子便樂了。
感情是熟人。
“我還以為是誰呢，要是早知道是你，這佛門之地，呂某人就是越俎代庖下，也不會不好意思了。”
他說著。
對著陳落道：“這禿驢是了因，也是遠古時代的佛門大能，一身修為曾達大乘之境，尤其是佛門六神通，更是擅長。
曾經和他打過一場，可惜，沒輸沒贏！”
原來如此、
陳落恍然。
只是聽說這老和尚也精通佛門六術，那實在是有些意外了。
這可真的是自己聽到過的第一個精通佛門六術的和尚了。
“呂道友莫要折煞老衲了，大能算不上，不過確實懂得一些佛門六術，只是在公公面前，倒是有些班門弄斧了。”
陳落懂六術這事很多人知曉。
只是……
大家也知曉這和佛門六術又有不同。
如今被呂玄說起這個，了因大師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至於禿驢這兩個字，他權當沒聽到。
“咱家也只是略懂一些罷了。”
陳落道。
了因大師笑了笑。
三人便坐在了觀雲閣上敘舊……至於白龍卻是去追小黑狗了。
她本想著說讓那黑狗在地上玩。
卻哪想小狗這亂跑了……沒法子白龍道友只能去追了。
和尚，道士，太監，三人的聊天，她大抵是沒這個興趣的，若是再加上一個尼姑，她或許便不捨得離去了。
陳落有些感慨。
今天當真是適合故人相逢的好日子。
百年不見的故人。
跨越兩個時代的故人。
竟能在同一時間見面，這若是不是緣分，如何能遇到？
於是……
這一場敘舊，倒也多出了一些不錯的感悟。
偶爾間提起昔日天龍寺的事，了因也有些感慨。
滅佛於佛門來說，始終是不可彌補的傷。
陳落不說話。
沒辦法。
實在沒的說、
於是那就不說了……
倒是呂玄卻是沒那麼多顧慮，直接便說了：“朝堂之事，那便該是純粹的朝堂之事。自香火大道奉行後，意圖染指朝堂的，什麼時候有過好的下場？
帝王可牽制，卻不可控制，我道教想方設法的，也不過是想謀求國師位，你們倒好，反而想染指朝堂更替，不滅你佛門滅誰？”
了因苦笑：“便是因為如此，這才感慨……一時貪念卻害了佛門兩百年不得而入。
縱觀如今佛門看似興旺，香火看似足夠，可和道門一比卻是大大不如了。”
這點倒是對的。
真論底蘊來說，如今道門的確強大於佛門。
但到底有多強者就不好說了，除非有一日這佛道之爭，否則這一場比較將是永無結果的。
不過兩人只是說了下就不在這話題上深聊了。
但凡涉及到佛道之事，就不是那麼簡單。
一言兩語說不清。
真要說清，少不了還要過上一場。
這倒也沒必要。
因為坐在這觀雲閣，不僅能看到整個廟會的場景。
也能看到下方院中正結伴觀景的張維之夫妻。
於是呂玄就問了：“那一隻妖怎麼回事？佛門之地讓一個妖進來便算了，你還眼睜睜的看著她和一個凡人結合？這佛門和妖的關係，如此隨和了？”
說到這個陳落也是有些好奇了。
一隻狐妖……
一個凡人……
相約拜佛燒香，甚至是佛門堂上貴客，他實在沒辦法不好奇。
了因看了下那下方的兩人。
最後才緩緩的道來。
也是這時候陳落才明白，這天龍寺的建立，竟還欠了這狐妖一道恩、
數百年前。
大周滅佛。
天下和尚還俗的還俗，躲起來的躲起來。
天龍寺有數名和尚便得妖狐所救，僥倖逃得一命。
故而天龍寺便欠了妖狐大恩。
自京都建立天龍寺後，天龍寺也就庇護那妖狐安全……
起初出一切皆好，直到那妖狐遇上張維之，才有了變化。
緣分這種東西，是很奇怪的，有時候一眼，便是一生。
“人妖結合，終究沒好下場。”
呂玄道。
“若是修士倒也好，氣運足夠，精氣也足…但人……”
他沒在說。
老和尚也沒說。
有個腦袋湊過來了：“人妖結合會發生什麼？”
卻是白龍道友來了……
她懷裡抱著小黑狗。
恰好便聽到了最後這一句話了。
陳落道：“凡人的氣運是有限的，縱然氣運再強，但終究不如一隻妖……人妖結合，長期以往之下，氣運會被剝奪……精氣卻也會被削弱，直到最後便只有一個結果。”
“死嗎？”
白龍問道。
陳落點頭，卻又搖頭：“應該說是身消道隕。”
“那的確是很可怕了！”
別說凡人了。
妖也好，鬼也好，甚至是修士也罷。
他們最怕的便是身消道隕了……
以萬世之機，換取短短一世。
這代價，的確是很大……
“不過那張維之，好像並未受到影響。”
陳落看著了因大師。
呂玄有些沒聽明白…
這人妖結合自然會有影響，那男子怎麼會沒影響？
他沒看出來有啥不妥。
怎麼這陳落倒是給看出來了？
了因大師有些意外的看了下陳落，不過很快的便點頭：“公公說的沒錯，那張維之並沒受到影響。”
“如何做到的？”
“佛門中有一術，為：拈花彼岸術……”
陳落有些意外了下：“她知道結果？”
“是！”
了因和尚道：“這也是她所求。”
陳落點了點頭。
一時之間卻是不知作何感慨、
……
觀雲閣下。
張維之抬頭看了下上面，便能看到在上面聊天的幾人。
“了因大師乃是佛門高僧，這些年來整個京都，能見他面之人屈指可數，有些時候便是陛下宣召了，他都未必會入宮一見，那幾人是誰，竟然能和了因大師聊這般久？”
辛三娘道：“可能是大師的故友吧。”
“可能……不過既然是大師的故友，想來也是得道之人。”
“恩。”
辛三娘說著。
偶爾也抬頭看了下，偶爾卻是低頭。
也不知在想什麼。
……
呂玄並沒有和陳落一起下山。
他說欲和了因大師商討商討一些事情……
說是商討，可看到他那樣子，陳落便知道這商討的方式必然很特別。
大抵，便是要用劍來商討了。
打打殺殺這種事情陳落是沒有興趣的。
故而便和白龍道友選擇了下山。
出了天龍寺，白龍問陳落拈花彼岸術是什麼？
陳落告訴她，所謂的拈花彼岸術還有另外一個說法，名為：替死術。
這三個字出來，意思就很明顯了。
連白龍道友也懂了。
“吾不懂。”
“哪裡不懂？”
“用自己數百年好不容易修來的修為，去換一個凡人的命，值得嗎？”
陳落笑了笑。
看著周身那芸芸眾生。
也看到了遠處那正攙扶著下山的張維之夫婦。
“對別人來說，或許不值，可對她來說卻是很值的。”
“還是不懂。”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哪一天？”
“到了就是知道了。”
“那到底是哪一天？”
“不知道。”
白龍不說話了。
低頭和小黑狗玩著。
不過半天的時間，這小黑狗已經和白龍很是熟悉了起來，伸出舌頭舔著她的掌心，這便讓白龍咯咯笑著。
下山陳落是乘坐一葉輕舟下的山。
九曲十八彎。
彎彎繞繞，不緩不急。
兩岸猿聲，清風拂面。
白龍喜水，見到這九曲十八彎便忍不住化為了小龍，一頭扎入了河中。
若非陳落約束恐早就龍吟而出。
那時候，也便是整個天下為之轟動的事情了。
天下有龍。
且在京都。
這天下如何能不驚？
小黑狗便自己在船頭來回跑著，一會兒伸出腦袋去看那江面，一會兒伸出爪子要去抓江中的魚。
最後一個不慎，跌落了江中。
起初慌亂，可漸漸地倒是學會了狗爬式，且玩的很是高興。
陳落忍不住搖頭。
果真…
這刻在骨子裡的基因是不會因為大小和年齡有限制的。
陳落也不管它們，只是也放慢了船的速度，省得它們追不上。
白龍倒是還好。
那小黑狗，可就不行了……
只是想起問起老和尚自己氣運的事，胸中依舊難免有些遺憾。
老和尚會六術。
那自然能看到自己的氣運。
於是他便問了下自己的氣運是什麼顏色。
赤橙黃綠青藍紫……
不說是那最高等級的紫色，那麼也總要來個青色才是。
然而老和尚的答案卻是：赤色！
赤色如髮絲、
就如普通人人一樣，看不出有何特殊之處。
於是陳落便覺得失望。
他還想著說，自己是那天之驕子呢。
結果回頭自己還是人間一粒沙，於萬千之中，毫無特別。
拿出酒，喝上一口……
酒，是藥酒。
陳落給之命名：紅塵酒。
這世間本為紅塵，人也是紅塵人，自然這酒也該是紅塵酒了。
然後。
陳落便是笑了起來。
他本凡人，自該是那人間一粒沙。
若是真給了自己什麼頂尖氣運，那於自己來說，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您於故地重遊，感人間之道，窺為人之本，見氣運根本。
您的仙道之路獲得了提升。
仙道經驗值+888！
PS：你於紅塵出，也當紅塵行。
世間路，萬千風景，蒼生，世道，師徒，皆為紅塵路上一粒沙，恭喜您，您於今日，終進紅塵道！
此道漫長……望君早登彼岸。】
紅塵道嗎？
陳落聽聞便是哈哈一笑。
這彼岸登不登無所謂……
相反，他願入這紅塵道中，永生不出。
人嘛……
若是不在紅塵打滾那多沒意思？
縱是成為仙人，也不過是一個可憐蟲罷了……
還是莫要走出這紅塵道好些。
這一日。
陳落氣息波動。
胎動四境水到渠成。
……
入了京都。
回了院子。
白龍又化為了一條小蛇游到了陳落的袖內。
它問陳落：“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恩，有些高興。”
陳落點頭：“境界有了變化，又悟了自己的道，自然高興。”
白龍道友點了點她的小蛇頭。
“那的確是值得高興的，對了，你什麼修為？”
“金丹四境……”
胎動境對應金丹四境這沒問題。
陳落也不算說謊。
然而這話一出來，白龍道友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隨即遊入了袖內，一句話也不說了。
“怎麼不說話了？”
陳落問著。
說著說著突然不回答，這和那什麼中途被打斷有什麼差別？
“沒什麼。”
“恩？”
“就是覺得金丹四境有些丟人！”
陳落：……
其實自己不問也是沒問題的，現在請她收回這話，應該來得急？
……
白龍喜歡狗，於是買了回來。
但買回來後照顧它反而成為了陳落的事情了。
這讓陳落忍不住嘆氣。
作為一個老太監，這些年的積蓄實在花得有些多了。
如今家中又多出了一口子。
這壓力頓時更大了……
不過當白龍道友從她的小金庫中拿出了一座小山一樣的黃金白銀後。
陳落卻是覺得辛苦一些倒也是對的。
紅塵人嘛，總要走入紅塵的，不感受下這些壓力，如何算是紅塵人？
於是……
默默地將那些錢給收了起來。
他想，百年內自己倒是可以不用為了這些黃白之物操心了。
……
當天晚上
南陽山上上突然傳來了一股可怕的劍意還有一股浩瀚的佛法氣息。
常人自然是感覺不到的。
不過對於修士來說，卻是感受得很清楚。
“閒著沒事吃撐著、”
陳落嘀咕著。
磕著瓜子。
釣著魚。
當然說釣魚也不算太對。
他就坐在河畔上，那些魚便往自己身上跳。
一點釣魚的體驗感全沒了。
小黑倒是很高興。
嘴裡叼著一隻，搖著尾巴，一臉高興的看著自己。
“去吧去吧。”
聽到陳落的話這才咬著魚跑到一旁吃了起來。
說來也奇怪、
自從自己釣魚技能越來越高後，這釣魚就越來越難了。
他也研究過，為什麼這魚非要跳到自己懷裡。
可惜，實在尋不到原因。
可若是自己不釣魚、只是單純的路過江面什麼的，這魚就不會爭先恐後的求著自己吃了。
不明白、
不理解。
或許是自己解鎖了什麼隱藏的技能了吧？
呂玄是在三天後尋找到了自己院子裡的。
進來的時候一臉笑呵呵的。
心情很是不錯。
“看樣子，你贏了？”
“一老禿驢而已！”
呂玄罷了罷手。
好像只是和一個小孩子打了一架，絲毫不覺得有什麼需要高興的。
陳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看到他這樣子，突然萌生了一股一巴掌拍死他的衝動。
好在心中默唸著好幾聲的不爭不搶，忌驕忌燥，這才壓制了下心中的衝動。
“陳落…我們打一場？”
他突然說著、
“我覺得，你不是我的對手了！”
他很有自信！
自信是好事……
但！
“不要！”
“為什麼？”
“沒興趣！”
“可我想。”
“那是你想，和我有什麼關係？”
於是，呂玄憋了一口氣。
只覺得心口炸得難受。
好在他看到了陳落袖子上那一條小白蛇……
這下子他笑了。
“白道友，問個劍？”
白龍：？？？
看向了陳落。
陳落輕輕嘆氣：“他的意思是，要和你打一場！”
“為什麼？”
白龍問著。
“他覺得你打不過他。”
呂玄微微一笑。
“白道友放心，呂某人出手，向來很有節制，必然不會傷害到你！”
白龍沉默了下來。
看著陳落。
陳落也沉默下來。
許久他問呂玄：“你確定要和她打？”
“放心，你我是故人，看在你的份上，我會手下留情的！”
“你什麼想法？”
“好！”
“那出城吧，京都中動手，驚神陣會有反應的！”
陳落可以控制驚神陣。
但他不想去動它。
這不好！
於是兩人出京都，尋了一座山頭……
白龍化為了人形。
呂玄道：“白道友，出手吧……呂某人可讓你三招！”
“好！”
白龍抬手，一巴掌過去。
……
不久後，呂玄離開了京都，回了龍虎山，再次選擇了閉關。
他說：不入大乘，絕不出關。
聽到這訊息的時候，看著躺在小黑狗背上曬著太陽的小白蛇。
陳落輕輕嘆了口氣。
是她下手重了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