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校長室門口,幾個人猶豫了一會沒有直接推門進去。
厚實的紅木大門,沉重又莊嚴,年代也有些久遠,門把手已經被磨得鋥亮。
"走吧。"
陳妍珂走在最前面,帶著這幾個孩子進去。
校長早已經在辦公室裡等候多時。
年過半百,鬢角的頭髮都已經開始花白,眼神也不復以前年輕時候那般神采奕奕。
只是他有些瘦削的後背依舊挺得筆直,如一棵屹立在風雪中不倒的青松。
本來校長正在寫毛筆字,然而提著毛筆許久都沒有下筆。
略有些渾濁的眼盯著面前的紙張,皺著眉不知道在出神的想些什麼。
毛筆筆尖的墨汁都滴在了空白的紙業上,一滴接著一滴,在紙上暈染開來,成了一副水墨畫。
開門的聲音都沒能驚擾到他。
陳妍珂帶著幾個孩子走進去,他們並不是第一次來校長辦公室了,對這裡並不是很陌生。
在開學不久的時候,叢念和賀隨因為早戀風波而被請來了校長辦公室進行思想教育。
但當時迫於賀隨的身份,以及同學和四班班主任陳妍珂的力挺,校長是一句重話都沒能說出口,就將他們給放了回去。
只是不曾想,有的學生可能三年都不會有機會來一次校長辦公室,這三個人,哦不,其中的兩個已經是第二次來了。
不過這次的主角是於星禾,另外兩個人只是順道而已。
"校長。"
在旁邊默默地站了一會,見校長沒什麼動靜,陳妍珂率先打破了沉默。
曾校長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抬起了頭,手臂因為猛的顫抖而揮灑了更多的墨汁在紙張上,這幅字畫算是徹底廢了。
"你們來了啊?"
曾校長想要扯起一抹笑容,奈何這讓他煩憂的事情,根本無法讓人笑出來。
那想要讓自己顯得親和一點的笑容,也比哭還要難看,臉上歲月留下的褶皺都擠在了一起。
這幾個孩子之中,有一個他都要禮讓三分的人。
偷偷抬頭瞥了一眼賀隨,見他並沒有什麼不耐煩的模樣,曾校長才鬆了口氣。
要知道,現在在一中,不僅是學生,就連老師都知道賀隨是個不好惹的硬茬。
作為校長的他當然也不例外,畢竟是親眼見識過的。
於是乎,明明他才是校長,說話的語氣卻帶著恭敬。
"坐,不用站著,叫你們來又不是挨批評的,隨便找椅子坐下吧。"
曾校長指了指剛剛叫人從隔壁辦公室搬來的幾張椅子,吩咐著他們坐下。
走到賀隨旁邊的時候,還貼心的幫他將椅子拉開,然後看著他坐下以後,在旁邊站了一會,才開口問到:
"那個……林局的身體一切都好吧?天冷乾燥,我那有些可以解渴的好茶,你可以帶回去給……"
"不必了,他很好。"
甚至可以說是風生水起。
曾校長奉承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賀隨冷著臉給打斷了。
林止愛茶,什麼好茶沒見過?
想要從他這裡去巴結林止,未免太蠢笨了些。
這讓賀隨覺得有些厭煩。
不只校長一個人想要透過他來給林止搭線了,對此他只想說:
真的很煩,你們直接去找他當面說不是更好?
見賀隨如此態度,叢念和於星禾都看了過來。
尤其是於星禾,在進門的時候,只有她顯得有些緊張和侷促不安。
小姑娘比她有些經驗了。
畢竟她一直都是好學生,老師辦公室都很少會去,更別說是校長辦公室了。
她曾經以為,她永遠都不會來這個地方。
但世事無常,大腸包小腸。
她猜不到所有。
如今,賀隨在校長面前完全不給他一點好臉色,就好像他才是校長,而曾校長是犯錯了的學生。
校長一點都不惱怒的樣子,反而還安撫著賀隨的情緒。
"知道了,知道了,那……下次如果有機會我再拜訪一下他。"
賀隨懶得理他,將腦袋偏去了一邊,閉上眼睛假寐。
這讓於星禾有些驚奇。
知道賀隨厲害,但不知道他這麼厲害。
正驚疑的時候,校長的眼神正好落在自己身上。
於星禾立馬乖乖挺直後背坐好。
"校,校長。"
說不緊張是假的。
於星禾兩隻手扣在一起,大拇指互相重重摩挲著。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心頭的那股子窒息感減輕一些。
她的感冒還沒好透,或許是早晨剛吃完藥的緣故,現在她的頭都還是暈暈的。
不知安靜了多久,校長才徐徐開口道:
"那……我們來說一說近期發生的事情吧,叫你們來其實就是為了這個。"
曾校長個子不高,沒有坐在旁邊的空椅子上,而是將兩隻手背在身後,然後站在他們面前。
他的目光有些複雜且頭疼的在於星禾臉上停留了幾秒,而後轉頭看向了陳妍珂。
"你是他們的班主任,你有沒有好的辦法?"
陳妍珂早上就被叫來校長辦公室開過會,當時在場的不只有她。
還有學校許多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老師們。
那時候曾校長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她知道,大家對此都束手無策。
而外界,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但是輿論發酵的久了,漸漸就引起越來越多的人的關注。
就連市教育局,早上都打來了詢問的電話。
當時校長是怎麼說來著?
會給一個交代。
給大眾一個交代,給家長們一個交代。
更重要的是,給於星禾一個交代。
陳妍珂想。
早上聽到這個問題,她的回答是搖了搖頭,而現在,答案還是一樣的。
"這個問題很棘手,網路上的發言,資訊組那邊查不到賬號的具體資訊。"
"所以……"
陳妍珂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她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我只想要能夠保護我的學生們。"
她相信她的學生們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一定另有隱情。
她就是保護她們的一道防線,這麼多人一起想辦法,總有一個可以實施的。
陳妍珂將手放在了於星禾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這在無形之中讓於星禾渾身緊繃著的身體稍稍緩解了一些,虛靠在陳妍珂的懷抱裡。
於星禾的眼眶有些紅,微微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坐在她旁邊的叢念,則是堅定的握住了她有些顫抖的手,給了她力量。
於星禾抬起頭,感激的投去一個笑容。
"您叫我們來,是不是有什麼辦法了?"
陳妍珂十分冷靜的看著曾校長。
他們不是警察,對於貼吧使用者們的私人資訊,他們是不能夠隨意調去的。
否則侵犯了別人的隱私,那可是違法的事情。
因而這事情才耽擱了一晚上,眾人都沒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準確來說,他們教書育人若干年,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打了個措手不及。
所以大家都束手無策。
校長現在將他們叫過來,是不是有什麼應對的措施了?
曾校長沒有直接回答陳妍珂的問題,而是背過身去,說起了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網上的輿論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那也就不用我多說了,現在鬧得很熱烈,真假難辨。"
他看向牆上掛著的一副字畫,這是許多年前一個現在早已畢業的學生送給他的。
"一中向來低調做事,低調為人,不爭不搶,百年來一直遵守初心,不能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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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如今給大眾的印象已經因為這次的事情而遭到了嚴重打擊。"
"家長們已經對我們不信任了。"
上午上課期間內,就有好幾波家長來校門口鬧過事,說是要一個說法。
曾校長對此很是頭疼。
他們要是知道解決辦法,那還會等到現在嗎!
"我知道你可能會很難過,但是……咱們總要想個解決辦法出來不是?"
曾校長轉過身,看向了於星禾。
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沒說幾句話就已經有些氣喘吁吁。
實在是因為辦公室裡的氣氛有些壓抑。
他的視線,仔細探究的話會有些殘忍。
這是想要犧牲一個人,來顧全大局。
犧牲於星禾,來保全一中的顏面,這是一中和市教育局的高層領導們一致的決定。
並交由一中的校長來轉達。
但曾校長覺得太過殘忍,沉悶了一個早上,也遲遲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明明只是轉達一句話的事情,卻讓他覺得比什麼都難。
這和割捨一個孩子有什麼不同?
他自認為教書育人數十年,見過的好孩子壞孩子數不其數。
先成人,後成才,是他一直堅定的信仰。
一個孩子,即便是成績再好,品行不好也終歸會被人戳脊梁骨。
而於星禾,他有印象的。
那個成績總是拔尖,待人又親和有禮的女孩子,似乎總是輕而易舉的就能讓人記住她。
他覺得這樣一個人,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所以他才會猶豫至此。
"不行!肯定不行!"
陳妍珂明白了校長的意圖,立馬抬手護住了懷裡的於星禾。
"校長!你老糊塗了啊!"
見陳妍珂的反應如此激烈,叢念和於星禾才後知後覺明白了校長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