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念進了臥室，閉著眼摸索著上床。
當碰到柔軟床鋪的那一刻，她舒舒服服的嘆了口氣。
冬天最適合的就是待在床上了！
如果不是要起來上學，她可以在床上躺一整天！
這裡她住了快要半年，對一切擺放位置十分熟悉。
剛來的時候，晚上起夜上廁所，還會不小心撞到床腳，不開燈的時候甚至連衛生間的方位都找不到。
而現在這些對她來說早已輕車熟路，閉著眼都能找準位置。
攤開手臂將自己扔到床上，手卻忽然碰到一個溫熱的物體。
嗯？
她的床上這麼會有熱熱的東西？
叢念困的睜不開眼，只得閉著眼摸索了一陣。
而後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禾禾今晚陪她睡。
只是她怎麼不說話？
難不成已經睡著了？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禾禾~"
小姑娘輕輕喚了一聲，彎唇笑了。
她順勢骨碌碌的一個翻身，想滾進禾禾的懷裡抱著她睡，省的她下床去拿泰迪小熊了。
然而剛轉過身，臉頰卻猝不及防碰到了一個又硬又冷的物體，咯的她臉都疼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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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
她嘟囔了一句。
叢念半眯著眼看了過去，頓時瞌睡全無。
"禾，禾禾……"
小姑娘的語氣瞬間變得緊張。
只因她剛剛臉頰碰到的東西是於星禾的手機，而手機現在正被她拿在手上。
於星禾保持著拿手機的姿勢一動不動，彷彿石化了一般。
螢幕亮著，泛著淡淡的藍光，映照在於星禾的瞳孔裡面。
她皺著眉，眼睛裡有錯愕和難以置信。
殷紅的嘴唇此時褪去了血色，微微張開著，只有微弱的呼氣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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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小姑娘的叫喚，她也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愣愣的看著手裡的手機。
手指在螢幕上緩緩滑動，螢幕光在她的瞳孔裡變換。
糟了。
叢念吞了吞口水。
看禾禾這個表情，應當是看到網上那些話了……
她悄悄將頭抬起來一點，這樣就能看到螢幕一角。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句:
有的人啊就是上趕著犯.賤，總喜歡貪圖自己沒有的東西，實則就是下.賤。
發帖人名叫[懟天懟地懟空氣]。
而於星禾似乎也在看著這條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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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念一下子從床上彈坐了起來，然後將於星禾手裡的手機搶了過來。
而於星禾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就連手都沒有放下。
"禾禾……"
叢念心疼極了。
她瞞了於星禾一晚上，就是怕她看到網上那些話會深受打擊。
卻不曾想，她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些話太惡毒了，還有很多人專門跑到於星禾以前發過的寥寥幾條帖子下面去謾罵。
鋪天蓋地全是艾特她的訊息，小姑娘看上兩眼就看不下去。
於星禾微微張開嘴，卻說不出話。
人在難過到極點的時候，是會失聲說不出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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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念將手機螢幕暗滅扔到一邊，一把緊緊抱住於星禾。
然而螢幕還是會亮起，然後再度彈出幾個艾特她想要質問的訊息。
甚至有人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她的聯絡方式，打不通她的電話就不停給她發著資訊。
小小的一方螢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訊息提示音接連不斷，在安靜的臥室裡顯得有些恐怖。
叢念將於星禾緊緊抱在懷裡，試圖用自己身上的溫度去捂熱她。
"你身上好冷，禾禾，你快把被子蓋上。"
她身上穿著她的睡衣，對於星禾來說袖子有些短，小半截手臂都露在寒冷的空氣裡。
而她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一樣，被子就在旁邊，她卻沒有蓋，而是睡在了被子外面。
屋子裡還沒來得及開空調，絲絲寒意籠罩著她們。
叢念將一旁的被子扯過來，蓋在於星禾身上以後，又翻身將空調遙控器拿了過來，"嘀"的一聲將空調開啟。
做完這一切，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哄人這件事，她沒什麼經驗，只得略顯笨拙的抱著禾禾的腰，一聲一聲的叫著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
"禾禾，那些話都是她們亂說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禾禾是世界上最好的女生，才不是她們說的那樣。"
"她們是不認識你不瞭解你，才會抱著鍵盤當鍵盤俠。"
叢念覺得現在說這樣的話很蒼白無力，但她想不到更好的來安慰她。
於星禾一聲不吭，肩膀因為冷和保持撐著的動作久了而控制不住的顫抖。
也有可能是因為她隨時都要崩裂的心情。
她的眼神空洞無力，凝望著被扔在一旁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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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伸手觸碰不到的距離。
"賀隨已經想到辦法了，謝……大家都會幫忙解決的。"
"應該用不了幾天時間，這幾天你就留在這裡陪我睡覺好不好？"
小姑娘本想說謝奕歡也會幫助她，但卻怕說的人太多，於星禾反而會覺得愧疚。
她一直不喜歡麻煩別人，若是讓她知道這次大家都出動，不僅是謝奕歡和賀隨在出力幫忙，還有陳老師和校長，又或是班裡的同學們，都在努力盡自己的力量幫於星禾澄清。
大家都在不同程度的幫著她，禾禾知道了一定會內疚的不行。
叢念將臉埋在於星禾的後背，禾禾的瘦弱讓她覺得她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
無論她抱的有多緊，都無法心安。
"我一直在你身邊的，禾禾，我一直在你身邊。"
說著說著，小姑娘的聲音就染上了哭腔。
就算是下午面對那個神秘男人的時候，禾禾都沒有表現成這樣無助。
就好像被全世界背叛一樣。
"你說句話好不好？或者點點頭，點點頭也可以。"
"不要這樣子呀，這樣我會心疼的。"
身下的人在聽到這句時，忽然動了動。
幅度很小，但叢念還是感覺到了。
"是嗎？"
簡單的兩個字，卻像是用盡了力氣一般。
沙啞而淡漠。
於星禾低垂著頭，兩頰被髮絲遮擋住，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但從聲音來聽，她像是很疲憊，很……
失望。
叢念猛的點頭，心揪得更緊了。
一方面是因為見不得禾禾這樣，另一方面是怕她想不開。
"當然是呀！看到禾禾這樣子，我……"
天知道當她剛才看到於星禾發現手機時，別說打瞌睡了，心跳都快停止了！
於星禾慢慢，慢慢偏過了頭。
叢念這才看清她的神情。
紅腫的眼眶裡積攢著淚水，卻倔強的沒有掉下來。
她的眼神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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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麼瞞著我？"
瞞著她？
禾禾說的是……
叢念抿了抿唇，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腦袋。
她回想著自己當時的想法。
為什麼要瞞著禾禾？
"因為怕禾禾發現了會難過，所以……"
所以選擇了隱瞞。
"因為覺得禾禾今天經歷的不開心太多了，所以……"
所以選擇了隱瞞。
"因為不想看到禾禾不開心的樣子……"
因為覺得自己有一天也能夠保護禾禾。
她當時的第一想法確實是這個。
"所以就瞞著我是嗎？"
於星禾扯了扯唇角，在眼淚快要掉落的時候，快速偏過了頭。
就算是流淚這樣的事情，她都下意識的不願意讓別人看到。
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脆弱，然後來同情她，來可憐她。
於星禾張了張唇，似是在喃喃自語。
"不只是你，他也知道，對嗎？"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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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念琢磨了片刻，覺得於星禾說的這個"他"應該不是賀隨。
能讓禾禾產生情緒波動的人，那就只有……
此時此刻，她已經瞞不住了，於是只能點頭，希望能夠換來於星禾的原諒。
小姑娘也紅了眼。
對她來說，這樣的於星禾太陌生了。
就像是圈地自牢，將她自己整個鎖了起來，不讓別人碰到一分一毫。
但她不知道，於星禾骨子裡便是自卑的。
表面看起來越是灑脫的人，骨子裡就越是自卑。
或許是於星禾隱藏的太好，讓她產生了禾禾是最厲害的人的錯覺。
"呵。"
於星禾自嘲的笑了一聲。
很輕，就算是生氣到極點，她都不捨得嚇到她啊……
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她在剋制身體的顫抖，也在剋制著內心裡那個正在掙扎的她自己。
"我是不是該對你們說聲謝謝？"
一句話說的毫無感情，於星禾在心裡細細的將她身邊的人都列舉了一遍。
"你也好，他也好，賀隨也好，還有誰？陳老師？"
這些都是她能想到的人。
她不知道網上的訊息有多少人看到了，也不知道如今事態發展得有多嚴重。
或許就連於父於媽都知道了也說不定。
不過她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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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發來恐嚇的簡訊，圖片，評論，她都可以毫不在乎，甚至內心一絲波瀾都不會起。
她認為最重要的人，卻默契的都選擇了瞞著她。
就在剛才，她還親手擁抱了她的心上人，天真的認為可以找到理想中的桃花源，遠離是是非非的紛擾。
現在想想，原來他會出現在她家附近，根本不是因為睹物思人。
恐怕別有目的吧？
在他們眼裡，她就是這樣的脆弱嗎？
都不配當一個知情者？
"你們所有人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卻又都瞞著我，到現在我成了最後知道的人。"
這就是於星禾最氣憤的點。
沒有一個人來告訴她發生的事情，是覺得紙能夠包的住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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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覺得，她於星禾就是這樣的好欺騙？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都傷到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