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知識就沒有容易的,更加沒有免費的一說。
否則怎麼會有鑿壁偷光,程門立雪之說。在大明朝也一樣,知識是昂貴的。
徐欽的見識領先了六百多年,很多事情明明是胡鬧,但是在大明朝的人看來,那都是高瞻遠矚。
他給朱瞻基留的作業,不過是為了折騰孩子,讓他趕緊回家。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如此執著。
寫的感悟開篇就立意深遠,引用了孫子的話‘上下同欲者勝’,徐欽卻不滿意。
朱瞻基是個實誠孩子,不會懷疑自己的老師。他以前的老師不是位高權重,就是道德先生。
至少也是飽學鴻儒,沒見過徐欽這樣的。不過他也不會懷疑。
所以他給親爹朱高熾寫信,為了能讓父親支援自己,自然要寫的撒嬌一點。
孩兒,一日寫信兩百封,兩手紅腫一夜未睡。然破題之意表叔並不滿意,還請父親指教。
結果撒嬌的信被太子妃給截獲,一夜未睡兩手紅腫,他才九歲,徐欽你也太狠了。
太子和朱棣的側重點不一樣,至於男孩子訴苦的事情,他們都一閃而過。
他們關心的是徐欽出的題,為何讓小孩子去給士兵寫家書?寫家書有什麼感悟?
朱瞻基又是怎麼破題的。
“上下同欲者勝,我兒破題甚妙,他徐欽怎麼還不滿意。八九歲的孩童,能想到這不容易了。”
朱高熾摸著自己肥碩的下巴說道。
朱棣把朱瞻基的手稿,遞給太監。
“士奇,你們也看看。”朱棣說到。
文淵閣大學士楊士奇趕緊接過手稿仔細閱讀起來,看完也無語,轉交給了楊榮,幾個人都傳看起來。
太子妃擦著眼淚,你們什麼意思?這手稿有什麼可看的麼,我兒子還在軍營裡面受苦呢。
不由得淚眼婆娑的看太子。
“太子妃,你先去後宮歇息。徐欽雖然混賬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況且瞻基自己都未退縮。此事尚有玄機。”
朱棣安慰太子妃,讓她去後宮歇息。太子妃看著公公陛下和這些重臣一個個面色凝重,感覺這裡面好像有什麼深意。
看了太子一眼,太子點點頭。她也無奈地退出大殿回到後宮焦急地等待。
“我兒學識尚淺,文筆稚嫩讓諸位見笑了。”太子趕緊自嘲一下緩解氣氛。
“臣倒是覺得,論學識文筆恐怕比另外一位世子強多了。”楊士奇笑著說道。
朱瞻基是太子世子,徐欽是魏國公世子。楊士奇這裡是調侃徐欽不學無術。
徐欽除了詩才有點意思,其他的滿應天府都知道,不學無術。甚至對史書和聖人都敢頗有微詞。
要不是看他不學無術,很多人都要口誅筆伐了,但是一想跟一個青樓小霸王打口水仗。
飽學鴻儒都不屑一顧。好鞋不踩攪屎棍。
滿屋子的人聽了楊士奇的話,都笑了。
“沒學識,不代表沒見識。此事我想陛下已經想通了。這位小國公啊,你說他雄才遠略,淨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你說他不學無術,可是這所作所為又都是百年謀。”
楊士奇搖頭晃腦地說道。徐欽的一些作為他是知道的,無論是恩設榷場還是訓練鄭和的隊伍,還是改良火銃。
所作所為當得起雄才大略,可是除此之外,真是一言難盡。
他這一說話,其他人都收斂了笑容。想著背後的深意。
朱棣摸著鬍子洋洋自得,這滿屋子就他跟楊士奇看懂了徐欽的用意。
洋洋得意的同時,又想到徐欽的小小年紀。然後看了看太子,想想自己的孫子。
楊士奇這是在提醒自己,徐欽可能是可託付百年的大臣。可以當做國家重臣來培養。
“士奇,不要繞彎子,快告訴孤到底怎麼回事兒?”太子有點著急了,畢竟是他的兒子。
楊士奇看看太子,看看陛下。朱棣點了點頭。
“回太子,‘上下同欲者勝’是一個將軍要想的問題,如果我沒猜錯小公爺,認為不合格的就是這一點。
跟學識和文筆無關。甚至他未必懂什麼學識文筆。”
楊士奇說道。
太子聽懂了,換句話說,徐欽也許不學無術,甚至朱瞻基寫的是什麼,好不好他根本不懂。
但是徐欽的見識高遠,他認為朱瞻基不應該把自己當成一個將軍想問題,只需要看到第一句話就可以了。
他在把朱瞻基當一個帝王來引導,讓他隨時隨地從一個帝王的角度思考問題。
“就他那個混蛋樣子?還想做……不誤人子弟就不錯了。”朱高熾假裝沒好氣地說道。
帝王師三個字終究沒說出來。這事兒當著朱棣說不太好。雖然他是太子,朱瞻基將來也是太子。
“一個十六歲,一個八九歲,兩個孩子在想這個問題,我大明人傑地靈啊。”
楊士奇笑著說道。
“老大,你不許給他回信,讓他自己想吧。徐欽也是混蛋,他剛幾歲就出這麼大的題目。”
朱棣撫摸了一下傳回來的手稿,笑罵一聲。
“我兒子我還不能給他回信了?”太子嘟囔著說道。
“主要是啊,我怕你回信徐欽也不滿意,到時候你這胖臉就掛不住了。”
朱棣難得心情好,跟自己的兒子開玩笑。
“得,我就跟瞻基說不是我不幫,是他爺爺不讓我幫。”朱高熾兩手一拍肥碩的肚子說道。
滿屋子的人莞爾一笑,繼續處理朝政。
太子找個機會這才來到後宮,安慰自己的妻子太子妃。當得知徐欽是在培養朱瞻基帝王思維的時候。
太子妃氣得直跺腳。
“一群沒良心的男人,就知道欺負小孩子。他懂得什麼?過幾年再說麼……”太子妃心疼自己的兒子。
“慈母多敗兒,他自己都沒哭,你看把你急得,別傷心了,去魏國公府見什麼好就拿什麼,尤其是大棚的菜,多拽點。”
太子摟著太子妃說道。
太子妃白了太子一眼。
“你這是利用我,饞了自己不去,哼……”太子妃轉身出了皇城。
然後回家帶齊人馬殺向魏國公府。
朱瞻基終於在下午的時候等到了太子的回信。
“你爺爺說不讓爹幫你,吾兒,勉之。”
朱瞻基看著這封信,撓了撓頭。這叫什麼事兒?我爺爺這是咋了?
然後他接連給自己的幾位師父送信,姚廣孝的石沉大海,其他人的感覺驢唇不對馬嘴。
吃完晚飯,還是參謀大會。這次打過安南的老兵開始講解安南之戰。
很快安南的地圖就出來了,然後是沙盤。再然後是戰鬥的反覆推演。
朱瞻基很快就顧上這事兒了,開始進入到緊張的學習之中。他第一次對一個國家的山川地理感興趣,第一次知道戰鬥是怎麼回事兒。
就連兩手用繩子吊在胸前的張軏,都聚精會神。都是將門出來的,知道這個東西有多重要。
今天他雙手並用,威逼利誘,終於完成了徐欽留下的寫家書任務。
他看著朱瞻基幸災樂禍,自己沒有課後作業啊。對就是課後作業,這是徐欽新發明的詞語。
“你回去把瞻基的作業抄兩遍。”徐欽看不慣這個憨貨幸災樂禍的樣子。
朱瞻基小大人一樣揹著手,深沉地走在前面陷入沉思。
那個感悟他現在還沒有頭緒。
“明天,我給幾個兵放了假,回家探親。你要想去可以去看看。”
徐欽跟朱瞻基說道。
“表叔,還有課後作業麼?”朱瞻基心有餘悸地問道。
“暫時沒想好,你可以選擇去或者不去,可能對你原來的感悟有用哦。”
徐欽說道。
“好,我去……”朱瞻基興奮地說道。
張軏轉身就走,他這個時候不想被發現。
“你也去……”徐欽扔下一句話回屋睡覺。
張軏第一次恨自己的大哥,為啥送自己來他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