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再次來到了神機營的駐地,他想看看十天過去了,這些操練怎麼樣了?
到了地方一看,完全發懵了。
只見那些百戶虎著臉,手裡拿著皮鞭在自己的隊伍面前巡視。那些總旗有的眉開眼笑,有的對著小旗怒吼。
甚至還有的百戶拿著鞭子在抽總旗。
整個訓校場都在熱火朝天的訓練,他喊過來最老的千戶石不遇。
“老石頭,這是什麼情況,操練就操練怎麼還打人那?”鄭和問道。
“不打,記不住啊。達不到徐大人的要求,就無法進行下一階段訓練。要是拖後腿可就丟人咧。大人我這忙著,你去見徐大人就知道了。”
石不遇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抽他,對就抽他右腳,讓他記不住。”一邊走還一邊怒吼。
鄭和懵了一下,這石不遇平實一向穩重,現在怎麼風風火火的,這脾氣怎麼這麼暴躁。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另外一個千戶裴城悠哉悠哉的走了過來。
“見過大人。”裴城臉上帶著笑。
“這是怎麼回事兒,老石頭怎麼急成這個樣子?”鄭和問道。
“回大人,昨日會操,他的那一哨兩個百戶沒過關,無法盡興下一階段訓練,關鍵是按照徐大人的懲罰規定,三天不能吃肉。”
裴城笑呵呵的說到。
“看這個意思,你這一哨全都過關了?”鄭和問道。
“當然,請大人檢閱。”裴城嘴都咧刀後槽牙了。顯然急等著炫耀。
鄭和知道這位屬下的性格,立即跟了過去。
結果發現這一哨,上千人隊伍整齊的不像話。無論縱橫怎麼看都如同一片筆直的標槍。
縱橫都是一條線,這還不算,而且動起來之後整齊劃一,如同一個人的動作。
口令前所未有,向左轉,向右轉,齊步走,左右看,立正、稍息。
一個個口令下來,這些軍士竟然動作整齊劃一,雖然個別人臉上還有鞭痕,但是精氣神一下子就透了出來。
鄭和看了一下,感覺一股涼氣從後腳跟道天靈蓋,激靈一下。
四個字在他的心中轟轟作響,‘如指臂使’。這樣的戰陣軍隊,到了戰場上指揮起來得多輕鬆?
最重要的是這種整齊劃一的精氣神,號令能夠無差別的執行下去。這才是最難得的。
“十天時間怎麼能做到如此?”
鄭和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如果能訓練到這種地步,就算是沒有火銃也值了。
“做好規定,明確口令,然後就是揍。”裴城冷冷的說到。
這個時代訓練士兵就這樣,做不到就揍。一人犯錯全隊受罰,兩隊犯錯總旗受罰。兩個總旗犯錯百戶捱揍。
裴城說著還遞上一本操典。這是徐欽和他們這些千戶、百戶、總旗一起商定的,規定到了每一個細節。
融入了大明朝的風格,不過揍人這事兒不是徐欽教的,他們以前就這麼幹。
徐欽還覺得太沒有人性了,結果這件事上沒有人聽他的。因為揍了真管用。
徐欽第一次把總旗以上的人集中起來,第一個命令‘向左轉’,結果整個隊伍就亂了。
怎麼轉的都有,向左的,像右的,還有轉一圈的。甚至有一個直接把自己給絆倒了。
徐欽這時候才意識到,這些人大部分分不清左右。
“舉起左手”徐欽等他們站好之後下達命令。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很多人根本左右不分。甚至猶豫著看著左右。
當時三個千戶有點摸不到頭腦,徐大人這是要幹什麼?但是這些手下的表現讓他麼著實惱火。
徐欽倒是沒有惱火,他給這些人每個人的左手都握住一枚石子,左腳都綁了一根繩子。
然後示範一個標準的左右轉身和向後轉身,這才開始訓練,一遍遍的喊口號。
可是就這樣一個小時之後,還是有錯的。根本沒有左右的意識,總有跟人臉對臉的。
他倒是還有耐心,三個千戶沒有了。
雖然只是訓練了一會兒,但是他們已經看到了這種操練好像真有什麼妙處。
“徐大人稍事休息。”姚大虎獰笑一聲,抽出馬鞭就衝進隊伍,把那幾個錯的拉出來就是一頓抽。
專門抽左肩膀和左腿。徐欽嚇一跳,臥槽你這也太兇殘了。剛要上去攔著。
結果被另外兩個千戶給擋住了。
“大人,這幫慫娃,不打根本不長記性。”裴城說到。
結果真如他所說,打一頓之後好了很多。
接下來徐欽開始系統的訓練他們,一個個動作的教,最後他也氣得拿起鞭子就抽,無他,太他媽的笨了。
他終於找到一種父母陪兒子洗作業的歇斯里底感覺。
“徐大人,放哪我來。”這個時候姚大虎總是第一個衝上來。
教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徐欽還不放他們走,全體集中到一起,商量一把白天的訓練內容,完善,然後行程操典。
徐鎬就坐在邊上負責整理。
以前主帥們自己就決定了,哪裡會問下邊這些小兵的意見。所以一開始不敢說。
直到徐欽把三個千戶給打發走了,下邊的人才開始說話。在他的鼓勵下越說越多。
人只有親自參與了決定,才會積極的去執行決定。很快這些人就南腔北調的參與進來。
徐欽的操典也就逐漸形成。
裴城把這十天的事情,一點點跟鄭和做了說明。鄭和一邊聽,一邊翻看操典。
“你感覺如何?”鄭和收好操典之後問道。
“好,非常好。越是操練,下官就越是覺得妙不可言,中山王他老人家果然是神仙一樣的人物。”
裴城說到。他和另外兩個千戶討論過,這操典如此的完善,絕不是徐欽這個小紈絝想出來的。
他根本就不像個軍人,所以應該是中山王留下的,只是他記的不全,所以一邊操練一邊整理。
鄭和微微一笑,沒多說什麼。他看到裴城的這一哨人已經開始扛著木棍操練了。
“怎麼還扛著棍子,不帶武器麼?”鄭和問道。
“徐大人說了,現在火銃嚴重不足,也不知道能造出來多少。先用棍子操練著,等到火銃成了再說。”裴城說到。
鄭和看著這些士兵整齊劃一的拿著木棍操練,總覺得很怪異。甚至有點可笑。
“那個吃肉是怎麼回事兒?老石頭還缺肉吃麼,著急成了那個樣子?”鄭和想起一向穩重的老石頭竟然那麼著急不由得想笑。
“大人有所不知,徐大人採用了一個什麼末位淘汰的辦法。每天殺兩頭豬,三頭羊。
完成訓練的,成績好的吃肉。完不成的看著別人吃肉。老石頭這一哨今天我看夠嗆。”
裴城幸災樂禍的說到。站在岸上看別人落水,這滋味不錯。
鄭和也笑了,搖了搖頭,這小子壞點字太多。軍中最怕不一樣。
甚至大部分主帥無論多麼富貴,只要到了軍營基本上跟大頭兵同吃同睡。
所謂軍井未掘將不言渴,軍灶未立將不言餓。亙古以來的名將都是如此。可是他反其道而行之。
關鍵是選擇權在士兵自己,你自己不爭氣吃不上肉,怪不得別人。
更重要的是丟人現眼,這個最讓人受不了。都是軍人誰還不爭強好勝。難怪老石頭坐不住了。
鄭和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正在用木棍模仿火銃操練計程車兵,依然覺得可笑。
但是習慣了皮鞭和規矩計程車兵,依然一絲不苟。
鄭和覺得好笑,柳升聽了屬下的報告之後,覺得匪夷所思。
這前兩天練習佇列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還用木棍跟傻子一樣的比比劃劃?
本來徐欽每次形成操典都會報備給他一份,起初他還慎重的看看。
但是十多天之後發現這幫人就是在練走路,現在甚至在練習木棍。
他直接把徐欽送來的操典,擦手上的羊油了,最後剩下一些直接讓親兵擦屁股用了。
“鄭和瘋了,我還沒瘋。”柳升不屑的說到。
他更加關注那些火銃造的怎麼樣了,可惜根據陛下的旨意大部分先保證鄭和的隊伍帶走。
這讓柳升很是不服氣,憑什麼啊。西洋那邊有什麼值得打的地方麼?
這些火銃應該配給神機營,去對付北邊的韃靼人。
柳升正在琢磨著,手下通報鄭和大人來訪。
雖然背後腹誹鄭和,但是柳升對這個人還是很尊敬的。畢竟如果不是太監,鄭和早就封侯了。
而且這個人是陛下的絕對心腹,更加不能得罪。
所以柳升特意出了大門迎接。中午安排了一頓豐盛的午飯,跟鄭和還喝了兩杯。
雖然在軍營之中,但是畢竟不是在外行軍,喝兩口酒也沒人會多說什麼。
酒過三巡,鄭和說話了。
“柳伯爺,小公爺的操典你看了麼?著實有點東西,你說是中山王留下的,還是他自己琢磨的。”
鄭和放下酒杯跟柳升探討這個話題。
柳升一愣,這話說的有些奇怪。
“鄭大人,我覺得或許是中山王留下的,不過他恐怕未學到精髓,大人慎用啊。”
柳升意有所指的說到。
鄭和笑著點了點頭。
“也未必能用上,畢竟西洋小國,見到我大明天威未戰先服。”鄭和笑著說到。
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再若不信那就沒辦法了。
柳升怎麼能聽不出鄭和是善意提醒,要注意徐欽的操典。
可惜他根本不相信用木棍能操練出來什麼結果,而且這鄭和估計是發瘋了。怎麼會相信這種東西?
所以他也給鄭和來了個善意提醒。
一切盡在不言中,都是官場老油條,點到即止立即錯開話題。聊了一些靖難之役之中有趣的事情。
從柳升這裡出來,鄭和直接去找了徐欽。此時的小公爺是真正的忙人。
校場和鑄造地兩邊跑。各種問題紛至沓來。雖然他不能全都懂,但是王帖木兒就覺得他在身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現在徐欽已經把整個兵仗局都搬來了,甚至還從工部弄來不少人。珍貴的鋼鐵堆的到處都是。
高爐已經建好了好幾個,炒鋼方法已經摸索的差不多,甚至能弄出來高碳鋼了。
工匠已經召集了七八百,這還不算他們的學徒。水利車床沒辦法用水利,好在改用了三頭牛。暫時先用著。
每天都是亂糟糟的,但是很多東西在有條不紊的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