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我們的新船
盎芒人將軍當然知道對方的意思。事實上，他之前也有相同的打算。然而，造船廠上那艘即將完工的鉅艦，確實是他一點點親自督建的。這是他的心血，也是這個造船廠中所有技術人員的心血，是證明他們的價值，證明他們在這遠岸星雲中沒有空耗生命的唯一憑證。
塔丹中將始終沒有拿出這樣的決心。
可是，理智卻告訴他，越是在這樣的時候，便越是需要奧德伽爾侯爵這樣的決斷。他終究是遲疑了一下：“閣下，您可知……如果保留了這兩艘船，或許還有的談。”
“談什麼？”侯爵瞥了對方一樣。
“……譬如說，您的生命。”他壓低了聲音，只有這裡的幾位軍官菜盒子到。
塔丹之所以說“您的生命”而不是“大家的性命”，是因為在帝國的價值序列中，奧德伽爾侯爵的性命就是比在場所有的帝國公民都要貴重。在場的帝國軍官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或者說，至少表面上會當這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奧德伽爾侯爵卻啞然失笑道：“……將軍，我是一個靈能者。若真到了絕望之時，按理說，是可以向對面提出要進行榮耀決鬥的。”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如果我向對方提出點到為止的榮譽決鬥，如果勝利，只要求一艘裝著補給的普通貨船，能夠帶著所有人離開的普通貨船就可以了。他們應該十有八九會同意吧？”
塔丹將軍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既然是點到為止，就說明並非殘酷的生死戰，對面的靈能者十有八九是會同意的。而且，就算是失敗，也不過是少幾個帝國戰俘。城中所有的一切，依然是地球人的囊中之物，而且還避免打上最後一場硬仗。
對地球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了。
而且，共同體和帝國本來就沒有開戰。對面的地球艦隊知道這裡是帝國人修的，但是裝不知道；這裡的帝國人也知道對面的地球人知道，同樣也裝不知道。然而，要是多了一群包括侯爵和海軍中將在內的帝國人俘虜，這種默契就真的會被打破了。
“呵呵……可是，一個靈能者的榮譽決鬥，難道連真實的名字都不敢報了嗎？這樣的榮譽決鬥，對方完全可以不承認結果。可一旦報了，堂堂的帝國貴族出現在這個海盜港中，豈不是坐實了，帝國和遠岸星雲的海盜有私下勾連的事實嗎？”奧德伽爾侯爵露出了自嘲的笑，但整個人卻顯得輕鬆了許多。
“我們不管怎麼說選擇，都在對方的計劃之中。中將，不用再考慮如何勝利，也不要考慮保全大家的體面。至於保全這個要塞? 以及那兩艘船，就更是發夢了。作為帝國軍人，我們只要考慮如何讓對方更難受? 便算是履行了帝國軍人的義務了。”
他站起了身，眺望了一下通道對面? 依稀能夠看到地球人的部隊似乎再次開始集結了，便又提起了槍。
“快去吧！我儘量給大家爭取時間！”
無論是紋章機? 還是兩艘鉅艦? 要徹底破壞掉都是非常需要時間的。這便是奧德伽爾侯爵繼續戰鬥的理由了。
侯爵雖然顯得很放鬆，但也確實是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大家也只能無奈聽從? 當下紛紛去行動了起來。
然而? 也沒過幾分鐘，就在大家都還沒來得及給艦艇的要害位置綁上炸彈的時候，槍聲卻再次響了起來。
可這一次，並不是在正門前的通道中響起的? 竟然是直接發生在船廠之內。
正門口的侯爵和中將都覺得毛骨悚然。敵人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地出現在了船廠之內，莫不是幽靈？他們同時想到了前幾天? 克爾那要塞之內的鬧鬼傳聞。
奧德伽爾侯爵一時間感受到的並非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荒誕。他本來已經註定要成為全帝國的笑柄，但若是最後是死在一個幽靈手中，這怕已經不是笑柄? 而是一場荒誕的鬧劇了。
很快的，那個如入無人之境的敵人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讓侯爵慶幸的是，對方並不是所謂的“鬼”，卻是一個手持光劍的人影，宛若不可名狀的幽靈一樣閃入了人群之中，光刃流轉之間，所有攔路的帝國士兵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撕開了要害。
他確實鬼氣森森的，但確實是人不是鬼！
那個人的目標明顯也不是製造殺戮，而是迅速衝向了不遠處的船廠。
他是來阻止我們破壞戰艦的？侯爵倏然一驚。
塔丹中將此時已經看不清對方的動作了，只能勉強捕捉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可是，奧德伽爾侯爵的感受卻更加直觀一些，他至少能大約看到對方的動作，可正因為如此，感觸才更多，方才更覺驚懼。
此人的實力，在自己之上！
如果有紋章機，或許尚可一戰……侯爵眼神在躺在一盤的深紅機上閃過，隨即迅速否決了這個念頭。
奧德伽爾侯爵扔掉手中的槍械，從一旁發呆的侍從手中搶過了原子光矛，沒有任何猶豫，便將自己的靈能運轉到了極致，向著那邊的黑影便發動了衝鋒技能。
他的目標依然是拖延時間，依然是在為大家爭取破壞戰艦和紋章機的時間。
身為星界騎士的他，受過專業的攔截訓練。他知道對方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甚至動作也比自己快上幾分，可是，星界騎士秘傳的衝鋒也是屬於靈能武技的一種，可以迅速提高自己短時間的爆發力。以自己現有的實力，甚至能霎時間讓自己飆出三馬赫以上的速度。這樣的高速，光是憑撞擊，便足以給敵人最大的打擊了。
他知道，自己突破音障的衝擊一定會給周圍的自己人帶來相當的傷害，但這時候卻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電光火石之間，奧德伽爾侯爵已經衝到了對方的身後，手中的光矛延展除了丈餘的長度，捲起層層的光影。
可這時候，對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就彷彿完全感受不到危機逼近似的。身處漫天光影之中，慢條斯理地回過了頭，直視著奧德伽爾侯爵。
至少，在侯爵的眼中，他的動作確實是非常地悠閒。可是，這樣悠閒的動作，卻真的讓對方輕巧地讓過了自己所有的攻擊。
他輕巧地一撩一撥，光劍便直接破入了光矛的致命風暴之中。
等到奧德伽爾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的劍刃便已經抹在了自己脖子上。
……差距居然大到這個地步嗎？我居然連一招都接不下來嗎？不，他壓根就是在等著我衝過來！這個地球人，對星界騎士的衝鋒技法瞭若指掌！更知道如何用最簡單的方法破解和反制！奧德伽爾侯爵最後閃過了這樣讓自己駭然的念頭。
他的頭顱沖天而起。在其他人看來，這就彷彿是侯爵自己迎到了對方的劍上。
然而，在這一刻，浮現在他的心頭的，卻是兩個俏麗的身影。
一個熱情洋溢，明朗若朝陽；一個楚楚可憐，素雅如玄月。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這位年輕的侯爵心中充滿了負罪感，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中，除了那個在聖音宮大歌劇院中努力追逐著夢想的身影，卻已經多了另一個悲傷無助，引人憐愛的影子。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應該是在我剛剛成為侯爵的時候……家宰請我娶了小尼基表弟的未亡人，繼續維持本家和奧森羅公爵家族的聯盟的時候把？
我本來應該拒絕的。可是，如果我拒絕了，可憐的妮絲小姐便只能離開她已經愛上了的奧德伽爾，成為他父兄的聯姻工具。
我本來應該答應的。可是，如果我答應了，正在聖音宮中的她，又該怎麼辦？
最後，我只能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匆匆地離開了領地。
現在想想，並不是我真的想要急切地建立功業，以保住奧德伽爾侯爵的功績。而是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只能無限度地拖下去啊！
原來，是我幼稚了啊！好男兒若只有一邊翅膀，如何託得起夢想的天空呢？
這次一定……
第十九代奧德伽爾侯爵，也是三年之內的第二位奧德伽爾侯爵，塔彌·亞森蒂的頭顱落在了地上，雙目已經失去了焦距。他的臉色不算痛苦，卻帶著明顯的遺憾和緬懷。
在這個歷史位面上，他能夠留在史書上得記錄，可能也就僅此而已了。
此時，船廠室內的槍聲已經越來越密集，分明是有越來越多的敵人殺入了現場。
一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有人注意到，對方分明是從那條按理說只有高階軍官和少數機密人員才知道的緊急通道進來的。
再仔細看看，發現緊急通道入口附近計程車兵都在第一時間被斬殺了，這才沒有人馬上提醒。
可這一刻，船廠內的帝國官兵們，卻都呆滯地望著被斬首的奧德伽爾侯爵，頭腦一片空白。
“轟！”巨大的爆炸聲在大門口傳來，那是正面通道處，地球人大部隊發起了炮擊。他們現在這一刻，發動了第二輪衝鋒。
可這一刻，不會再有人能力挽狂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