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嬪,你來給皇后接生。”杜僅言下了命令。
史景驚呆。
“皇上,臣妾……不會啊。”
史景眨巴著委屈的眼睛。
姐妹這可是接生,事關人命不是鬧著玩的。
她雖然也受皇后恩惠不想皇后有任何損傷危險,但她從未乾過接生的活,絲毫不通怎麼能接生呢?
這趕鴨子上梁山的事,即使接了,也不知從哪下手哇。
“姐妹,我不是不願意,我是真不會。”史景悄聲。
“我教你,就像炒菜時那樣配合我就行。”
“可是……”
“再遲疑皇后會有性命之憂。”
“我幹。”
果然是好姐妹。
杜僅言退到簾外,史景留在簾內。
“手放在皇后肚子上。雙手攤平,先向左繞兩圈。”
史景照做。
“再向左一圈,向右一圈。”
史景照做。
“向下推兩次,一次兩下。”
這樣不知推了幾回,史景突然在簾內喊起來:“皇后娘娘的肚子動了,皇后娘娘的肚子動得厲害。”
“皇后娘娘的肚子又不動了。”
皇后疼得滿頭是汗,或許是剛才服了商城裡的藥,她稍稍有了一點兒力氣,但依然在流血,覺得肚子裡翻江倒海的,幾乎不受她控制,她又是頭一回生子,沒有經驗,心裡害怕,身子又虛空,聲音也混然無力:“皇上——”
“朕在。”
“皇上,我怕是活不了了……”
“不要這樣說。”杜僅言心想著,皇后娘娘一定不要有事,又暗暗祈禱系統商城裡能多更新一點兒醫療器械就好了,若是皇后娘娘有什麼萬一,也好買一點兒搶救的器械進行搶救,比如呼吸機什麼的。
“皇上,若我有什麼不測,請皇上一定要先救孩子……我的命不值什麼,可孩子……是皇上您的血脈。”
“你跟孩子在朕心中都很重要,朕不准你這麼說。”
“皇上疼我,是因為我是衛氏的女兒,即使我死了,衛氏還有昭寧,但我的孩子,只有這一個……”
“朕疼你,只因你是衛昭南,從不是因為你是衛氏的女兒,今日能救你,朕要救,不能救你,朕也要救,昭南,朕要你活著。”
史景給皇后按著肚子,默默擦了擦眼淚。
這個狗姐妹,演戲演的這樣真。
若狗皇帝這麼深情,她史景都要動心了。
果然是女人最疼女人。
杜僅言知道皇后的心病,如今對她大肆安撫,於皇后是有利的。
妃嬪們也紅了眼圈。
皇上可真是深情啊。
對每個妃嬪都這麼深情。
就連落灰的趙答應跟包貴人,跟皇上玩一夜鬥地主,皇上還賞賜了她們滿滿兩車好東西。
史景去侍寢一夜,直接給升到了史嬪。
還有萬如殿的杜僅言,皇上還放縱她在宮中開飯店搶御膳房的生意呢。
以前總說皇上不待見皇后娘娘,如今可不是瞧出來了麼,皇上多在意皇后娘娘啊。本來是過來看皇后生孩子,皇后的孩子未生下來,倒是吃了一嘴狗糧。見證了皇上跟皇后的恩愛情深哪。
在杜僅言的指導下,皇后咬緊了牙關,史景也在一旁為皇后打氣:“皇后娘娘吉人天相,一定平安無事。”
“皇后娘娘生了,生了。”是史景的聲音,接著,史景便沒了動靜。
接生嬤嬤的擀麵杖正好落在史景頭上,就那麼一下,快準狠,史景就沒了動靜。
簾內一陣騷亂。
“皇上,臣妾也要生了,臣妾的肚子好疼——”是衛嬪的聲音。
“衛嬪生了,衛嬪生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后娘娘跟衛嬪都生了。”接生嬤嬤的聲音裡透著喜悅。
簾內又安靜了下來。
似乎是痛苦已經過去,皇后跟衛嬪生了一夜,也都乏了。
接著是孩子的哭聲。
“皇上,皇后娘娘生了個皇子,衛嬪生了位公主。”接生嬤嬤將兩個孩子裹好抱了出來。
杜僅言擔心皇后的安危,又一次走到床前,看到面無血色的皇后靜靜躺在那兒,眼中噙著淚,也覺得有些悲傷。
做女人不容易。
即使是做皇上的女人,有些苦也得自己吃。
皇后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
張太醫為皇后把了脈,說皇后的出血已經止住,但身體虛弱,需要休養。
而可憐的史景,伏在床下沒了動靜。
“剛才姐姐費盡千辛萬苦最終生下孩子,史嬪高興的很,不小心摔了一跤,倒了下去就暈了。”
張太醫為史景把了脈,又看了頭上的傷勢,說是史景傷到了頭,要喝上兩副藥醫治。
接生嬤嬤抱起孩子,妃嬪們爭先來看。
“皇后娘娘生下皇子,便是皇上的長子,又是長子又是嫡子,皇后娘娘好福氣,此子貴重的很。”
“是啊,這位皇子眉眼英俊,面板白皙,不哭不鬧的,一看就是乖孩子。”
不哭不鬧。
杜僅言的心提了起來。
好像這孩子是不哭不鬧,只有公主在嗷嗷大哭。
如此吵鬧的環境,這位皇子像是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
這不符合新生兒的情況。
難道是窒息?
不對啊。
做B超的時候,B超顯示,皇后懷的是個女兒,怎麼接生嬤嬤說皇后生了個皇子,反而是衛嬪生了個女兒?
接生嬤嬤見杜僅言面露懷疑,便抱著孩子上前道:“皇上,奴婢接生的孩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婦人所懷孩子,沒生下來之前,是無法確定男女的,有的人家,即使找了半仙看,生下來也有不一樣的,皇上用那個東西測出來皇后娘娘所懷是女兒,想來也有些出入。”
“是啊皇上,那東西隔著肚皮,怎麼能看清楚呢。”
這倆刁奴。
杜僅言只想先確認下孩子。這個所謂的皇子,從始至終眼睛也沒有睜一下。
杜僅言拍拍孩子的腳底板,孩子依然沒反應,再一摸,孩子身上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溫熱。
涼透的?
他是剛出生的孩子,怎麼會這個溫度?
不應該。
杜僅言把手放在嬰兒鼻子下面探了探,沒呼吸,又放在嬰兒脖子的動脈處試了試,沒反應。
杜僅言叫張太醫上前給孩子把脈。
張太醫輕輕搭了搭孩子的脈搏,手顫抖了起來。
這個孩子無脈搏。
是個死胎。
反而是剛出生的公主,面色紅潤,小手熱乎乎,軟乎乎的,即使包裹在襁褓裡也停不下來,一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抓來抓去,似乎是剛來到這個世界,還很不適應。
但這個男嬰,就不對勁了。
妃嬪們心下已明白,紛紛跪了下去。
接生嬤嬤嘴快:“回皇上,皇子他……奴婢接生的孩子,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大約是孩子在皇后娘娘肚子裡太久了,而皇后娘娘一直不能將孩子生下來,所以……孩子才…….”
“是啊皇上,皇后娘娘整整生了一夜,才勉強生下孩子,而且剛才史嬪在皇后娘娘的肚子上按了好久,誰知道是不是史嬪的手法重了,壓死了皇后娘娘的孩子。”
果然是刁奴。
一個暗指是皇后無能才生下的死胎。
一個暗指是史景按死了孩子把孩子的死算到了史景頭上。
若這孩子是陳國第一位皇子,意義重大,尊貴非常,那他的死,自然需要一個說法。
按照接生嬤嬤的意思,不管是皇后背鍋還是史景背鍋,恐怕以後都很難翻身。
奇怪的是,這兩個接生嬤嬤自進宮以來,一直住在景仁宮,並不能隨便走動,卻能輕輕鬆鬆認出史景,且知道她是史嬪,這就不尋常了。
簾後的皇后聽了接生嬤嬤的話,欲起身來又被桂圓按了回去:“皇后娘娘,您身子虛弱,千萬不能激動。”
“皇上,那個孩子……”皇后的聲音透著無奈跟悵然:“那個孩子,不關史嬪的事,是臣妾生的死胎……是臣妾的過錯……是臣妾生太久了。”
皇后的弱點,便是太過仁慈。
太過仁慈,就讓他人有了可乘之機。
衛嬪拉住皇后的手安撫她:“姐姐不要過於傷感,自古婦人生孩子,便是進了一趟鬼門關,咱們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姐姐即使生下了死胎,皇上也不會怪罪的,我生的這個公主,以後便是姐姐的女兒一般。”
皇后呆呆靠在軟枕上,軟枕已經溼透,那上面有她的汗水淚水跟她身體裡的血。
她任由衛嬪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受著衛嬪手指間的溫熱,她的手卻是那樣冰涼,她的心也是那樣冰涼,冰涼的像落入了冰窖,冰涼得她忍不住打哆嗦。
似乎周圍的人都不存在了,似乎沒了靈魂,皇后突然沉默了。
太后一夜不能安眠,聽到報信兒的小太監說景仁宮的主子生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之後,太后激動得老淚縱橫,當即搬出觀音像來擦了又擦,直說是祖宗保佑陳氏子孫定然千秋萬代。
見小太監嘴上蠕動著,欲言又止,太后又覺不妙,細問之下得知衛嬪生的女兒安然無恙,皇后生的皇子卻是個死胎,還未看一眼這個世界就沒了,太后手一沉觀音像落在地上摔成了不數碎片。
若是這個又長又嫡的皇子能活過來,那以後一定會被冊立成太子,那衛氏一族跟閔氏一族便能長長久久地共存下去,到時候這個孩子長大,衛氏家族再挑一位女子送進宮中為後,那衛氏的榮耀,便能依附著閔氏長長久久下去。
沒有比這更好的捷徑了。
沒有比這更穩固的榮耀了。
偏偏這個孩子是個死胎。
“真是個死胎嗎?生下來沒有一點兒動靜嗎?”
太后不死心。
“回太后,生下來時便沒有動靜,太醫也把了脈的……”
“這個孩子無福。”太后強忍著眼淚才沒有流下來,思來想去,想不通皇后為什麼會生下死胎,她這個太后,是有點兒偏心,對衛嬪好過對皇后,雖也經常敲打皇后,但皇后有孕以來,她也多番提點,或是送好吃的,或是送好喝的,皇后在景仁宮也算順遂,怎麼就生下死胎了呢?
“還好衛嬪生下了公主,也是皇上的第一女。”
太后靜坐無言。
香爐裡的沉香已經燃盡了,太后的白髮似乎比以前更多了,燈影下她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說話也是悶悶的:“到底是皇后不中用。那個孩子皇上打算怎麼處置?什麼時候下葬?要給個什麼諡號?”
“奴婢剛問了報信兒的太監,說皇上把孩子抱回太和宮了,不打算下葬。所以也沒有諡號。”
“不打算下葬?”太后嘆了口氣:“這是皇上的第一子,皇上定然十分痛心,所以不捨得下葬吧?想要抱過去多看一眼,可是那畢竟……也是留不住的。”
“不過皇后生下死胎,也算皇上的罪過。”關姑姑嘟囔著。
“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上天對皇上的懲罰,才讓皇后生下死胎,皇上登基以來的那些錯,可不是算在孩子頭上了麼,說起來,這事並不怪皇后娘娘。”
關姑姑背後這樣議論皇上,是大罪。
或許太后也是被這個死去的孩子弄懵了,竟讓關姑姑去叫了皇上。
杜僅言趕到慈寧宮的時候,見太后兩個眼睛腫的像核桃似的,知道她在為那個孩子傷心,也勸她節哀。
誰知太后頭一句話便是:“你下個罪已詔吧。”
罪已詔。
這個杜僅言熟。
歷朝歷代,不管是黃河發水了,還是長江決堤了,或是遇上了天降火球,冬天打雷夏天落雪,有什麼異樣的,皇上便會下罪已詔,大概是說,天不降祥瑞而又有如此多的禍端,都是朕不好,若上蒼要懲罰,那就懲罰朕好了。
大約就是寫悔過書的意思。
悔過書這東西,上學的時候,杜僅言寫過好幾回。
說起來也算熟練。
但這一回,她並不打算寫。
如果真要寫,系統裡有無數模版,她只需抄一篇,自己都不用動腦子。
但如今明顯景仁宮生子的事有內幕,她不能不查內幕而渾渾噩噩地把這事給掀過去。況且那個死去的孩子,真是皇上的孩子嗎?總不能讓皇上喜當爹。
“怎麼,不會寫?罪已詔這個東西,皇上你總要學會寫的。”太后陰著臉。
“不是不會寫,是朕不想寫。”
“為何不想寫?”
“朕想查查真相。”
“什麼真相?”
“孩子死的真相。”
“皇上是要改行做太醫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