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集英殿。
官家坐在龍椅之上，面色平靜地看著面前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橫飛的齊國使者。
這位使者是個漢人。
當然，他自己並不承認。
因為在他爺爺那輩就已經入籍齊國。
並且作為一名齊國將軍，在滅掉北趙的戰爭中立下過顯赫功勞。
深受那位已經退位的齊國太上皇喜愛。
甚至把一位公主嫁給他爺爺，尊為金刀駙馬！
到他這代，家族在軍中的影響力雖然已經變得很弱，但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棄武從文後，在齊國朝廷依然有著巨大影響力。
他的家族，地位甚至高出很多齊國頂級勳貴！
這位自詡身體中流淌著齊國皇室血脈的漢人使者過來之後，引經據典，言辭犀利——
“這是一場赤裸的殺戮！”
“是強盜行為！”
“堂堂趙國朝廷三品高官，公然率兵攻入盟國，搶走馬匹二十萬！殺人超過五萬！無數無辜百姓被屠戮，這個人你們必須得交出來！”
“不要認為我大齊如今跟西遼開戰，就真的騰不出這個手來。”
“官家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假如這個時候齊國跟遼國之間一旦停戰，那麼等待你趙國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官家始終安靜的聽著，並沒有插嘴反駁。
直到這人說累了，嗓子也說幹了，拿起一杯茶水咕嘟咕嘟往肚子裡灌的時候，這才緩緩開口。
“這事兒……有證據嗎？”
噗！
咳咳！
這名齊國使者當場就被水給嗆到，一張臉漲得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張嘴嗓子都是啞的，完全發不出聲音。
良久。
良久。
至少過去半刻，才終於緩過來一點。
看著那些表情嚴肅，卻像是在強行憋笑的太監，他徹底怒了。
“官家你這是在耍無賴！這件事世人皆知，你們趙國都傳遍了，宋煜從北齊搶奪的大量馬匹進入襄州……幾萬人親眼看到的事情，您問我有沒有證據？”
官家道：“當然了，證據在哪兒呢？這世上難道就只有你齊國有馬？你這樣汙衊我趙國三品官員……哦，對了，忘記告訴使者，他現在已經不是三品了。”
齊國使者愣住。
官家道：“宋煜現在的最新爵位，是勇王……對，勇敢的勇，跟我三皇子不是一個字，另外還被加封為正二品的知樞密院事，所以你現在見到他，需要尊稱一聲勇王殿下！”
齊國使者：“……”嘲諷！這絕對是嘲諷！
“至於你的這些指控，寡人並不清楚，也沒辦法給出使者任何答覆。寡人只知道你齊國的趙王齊珏，無緣無故，擅自攻入我趙國楚州城，在那裡燒殺劫掠，姦淫女子，犯下滔天罪行！我們的勇王奮勇當先，以八百人滅殺齊珏萬人精銳！”
官家看著使者，淡淡說道：“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你齊國要作何解釋呢？”
“那是齊珏的個人行為！”齊國使者來之前就已經得到授意，大聲說道：“齊珏如今已經被降為齊國公，原因是他擅自闖入趙國，犯下罪行，所以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哦，這樣啊，寡人知道了。”官家點點頭，然後就不說話了。
齊國使者頓時急了，怒道：“官家莫非一定要袒護宋煜？”
官家看了他一眼：“他是寡人的愛將，寡人不袒護他，莫非要袒護你？”
齊國使者大怒：“身為一國之君，竟如此無賴，似你這種，趙國距離再次亡國不遠矣！”
“放肆！”一名老太監冷冷呵斥，“你這數典忘祖之輩，也敢在官家面前狺狺狂吠？”
齊國使者冷笑道：“外臣明白了，看來官家這是鐵了心要與我齊國決裂，行，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你趙國等著齊軍大舉入境，生靈塗炭吧！”
他說著，看了眼那位老太監：“另外，我是齊人！我的祖宗自然也是齊國人，身為一個宦官，也敢在這種場合插嘴，當真是沒規矩，若是在我齊國，你這樣的早被推出去斬了！”
老太監淡淡道：“你的祖宗若是知道自家子孫認賊作父，棺材板都得炸了，咱家也不是胡亂插嘴，咱家只是看不慣你這種給人當狗的玩意兒，替你祖宗不值！”
齊國使者面色鐵青：“趙國皇室無視禮儀法度，從上到下，絲毫不講規矩，外臣今日算是領教了，告辭！”
說著大袖一揮，轉身離去。
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口，官家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然後問老太監：“宋煜還沒訊息嗎？”
老太監道：“外面在傳，說他順著寒江水道，收拾了黑風水寨和三水幫，老奴聽說鄂城那邊好像還有一個陰神組織被一位女俠給連根拔起，最近這段時間，已經有大量核心信徒被殺……不清楚這事跟煜公子是否有關。”
“老奴這裡跟煜公子有關的最新訊息，是三水幫那群危害洪州多年的水賊，居然開始做起了好事。”
管家笑了笑，道：“行，既然他一時半會回不來，你就去將那份旨意發出去，昭告天下！”
……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楚州衛上將軍、寒江縣子宋煜，率八百禁軍，解楚州之危，滅敵於楚州城外，斬首五千餘，成功收復楚州，有大功於社稷。封為勇王，加知樞密院事……
這是真正昭告天下的聖旨！
需要送到下面各州府，再由各州府逐級向下傳遞。
畢竟不是私下跟北齊使者打嘴炮，這份聖旨上寫的明明白白——斬首敵軍五千，封王！
當然，明眼人都知道，只是殺敵五千，封個縣子、伯爵什麼的，或許還可以。
封侯都有些困難，公爵和王爵那就更不可能了。
之所以一步封王，必然是因為宋煜在齊國做的事情，得到了官家的認可！
沒有什麼是比這還有力的證明了！
煜公子確實應該封王！
至於正二品的知樞密院事……異姓王都封了，還差這個官職麼？
宋煜看見這份旨意的時候，已經把自己裝扮成一個有些邋遢的江湖漢子，混進了洪州這邊的一個秘密組織！
他之前認為三水幫這種同為嚴彥爪牙的幫派很可能跟黑風水寨一樣，也跟陰神有關。
結果一番調查之後，發現並無任何關係。
這個幫派雖然非常大，擁有數萬幫眾，壞事也沒少做，可要說真正的大惡，還真沒多少，跟什麼都乾的黑風水寨不同，三水幫相對來說，還比較注意名聲。
兩位幫主御下也算嚴格，整個幫派最被人詬病的，大概就是從過往船隻那裡收取過路費，以及跟漁民收取保護費了。
對一個沒有太強高手的幫派來說，想要屠戮一遍很容易，也符合江湖人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規矩，更符合他自己說過的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但畢竟絕大多數人罪不至死，殺人也是要看原因的。
如果能讓這樣一個龐大的幫派，讓這數萬幫眾從今以後走上正道，對整個洪州區域的所有百姓來說，不僅是件天大的好事，更是一種強烈的震懾！
三水幫這種厲害的幫派，都“心甘情願”的選擇“從良”，其他那些幹壞事的宵小，要不要好好想想，是什麼樣的力量，導致了三水幫的變化？
即便將來依然還會有很多不好的人和不好的事，但至少曾經盤踞在洪州的最大惡霸，已經消失了。
宋煜做這件事情，純粹是威逼利誘，讓何炆跟三水幫幫主鄭新意識到，繼續選擇跟著楚清輝那一系的人混，不僅沒有任何前途可言，還隨時都能掉腦袋！
他沒有使用妖言惑眾，那東西偶爾有選擇的用一次問題不大，一直用的話，必然遭人懷疑！
儘管三水幫跟陰神沒關係，宋煜還是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離開。
洪州這麼大的一座州府，又有三水幫做為掩護，楚清輝沒道理會放棄。
易容之後，混跡於市井之間，宋煜很快就有所發現，利用妖言惑眾，成功混進這個組織。
……
……
“黃大，你是新來的，我得好好給你講講規矩，首先，你要對天發誓，你說的都是實話，否則死後灰飛煙滅！”
“我發誓，我黃大說的句句是真！”宋煜用了點妖言惑眾，很容易矇混過關。
“其次，我們楚洪教的宗旨是一旦入教，永遠不得背叛，否則死後無法成神不說，同樣也會魂飛魄散！”
“第三，最近這段時間風聲很緊，都在傳說那位煜公子可能出現在我們這裡，所以一切公開活動，全部停止！”
一名舵主，在跟宋煜講完所有規矩之後，當即讓人帶著宋煜，去執行加入楚洪教的第一個任務——
去信徒家裡收糧食！
跟著這群人離開洪州，經過一個小鎮，最終來到距離洪州三十多里外的一座小村莊。
宋煜跟著扮成糧商的這群人來到其中一戶人家。
一進院，就看見院子裡堆放著大量剛剛收回來不久的粟。
今年應該是個豐收年，穗大飽滿，看著十分喜人。
負責拉糧的楚洪教教徒卻是微微一皺眉，看著這戶人家的家主說道：“怎麼回事？”
宋煜心說什麼情況？
只見這戶人家一臉犯了錯的模樣，小心翼翼地道：“大人，真對不起，小人家中勞力不足，勉強把糧食收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磨坊……”
“你這會給我們增添很多麻煩知道嗎？這個樣子你叫我怎麼拉？”楚洪教核心教徒呵斥著，然後看著宋煜道：“你留下，幫他一起把這些糧食拉到磨坊磨出來，其他人跟我走，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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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